裴煦心想,这糟糕又恶心的修罗场。
但是他爱看。
一家人吵了半个多小时,最后裴尚川指着裴松沅让他自己有分寸,为了公司利益合作可以,但裴肖两家都决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和男人结婚,又把裴松沅气得眼眶发红。
饭后,裴煦站在那面照片墙前。
这大概是这个家里仅剩的和他有关的东西了。
满满一墙的照片,都是他大四毕业那年在全世界各地旅行时照的。
裴煦慢慢看着,目光从川西高原的日照金山看到圣托里尼的黑海沙滩,从山地国家列支敦士登的邮票看到巴塞罗那的滑翔伞基地。
各种各样风景迥异的照片,是裴煦在四个月的时间里一张一张拍下来的。
美不胜收,但裴煦无感。
只能说他出发时有多忐忑憧憬,回来时就有多消沉绝望。
那是裴煦最黑暗也是最无助的一段时间,大四面临毕业,人生的分岔路上,裴煦在进入裴氏实行自己的计划和彻底离开之间举棋不定。
他不是一个心胸宽阔的人,额角被裴尚川打出来的伤口会形成疤痕慢慢淡去,可这么多年来在裴家受到的痛苦已经让他成长成一个心灵扭曲的人,注定无法回归正途。
报复回去。
这件事情,他已经想了很多年。
如果可以,裴煦也想做一个善良纯粹的人,可他无法忽视心里与日俱增的暴虐和痛苦。
心像是被劈成两半互相撕扯。
一个声音让他同这一切一起毁灭,另一个声音又不听劝告与警示他或许早点离开这里才是解脱。
可什么才是解脱呢?裴煦不知道。
从七岁生日的前一晚知道父母对自己的爱不过是另一个人的保护盾开始,裴煦就陷入了迷茫。
从那时候开始,爱恨交杂,复杂得让小小的裴煦昼夜难安。
最后仇恨终于盖过了虚伪的爱,裴煦就开始没日没夜地想,为什么裴家还没倒?这场戏他到底要陪着他们演到什么时候?
他想让裴家万劫不复,又用仅存的理智阻止自己,对自己说或许这也不是解脱而是另一种深渊。
这种矛盾的拉扯随着年岁的增长愈演愈烈,一直到他二十二岁的时候终于亮起了红灯。
裴煦开始整夜整夜失眠,躯体化的胃痛和头痛不断折磨他,呕吐与食欲不振让他伤了胃。
他对别人绝望,也对自己的人生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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