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一只猫,从阴凉中一跃而出。
那是个有着如鸦羽般漆黑发色的青少年,在不算炙热的春季,穿着一件藏青色的连帽夹克,就像所有同他这个年纪的——总在神出鬼没的少年人一样。过分白皙的肤色让他看上去更像一位来自北方的观光客。
他混在人群中间,先是漫无目的地在广场周围逛了一圈,周围是三三两两驻足拍照的行人,不远处的圣阿加塔大教堂定时敲起了晨钟,但他似乎也没什么走进去看看的打算,而是看着路边的鸽子,直到它们飞走才想起来离开。
眨眼的功夫,他就消失在了人群里——毕竟也没人看得到他是怎么出来的。他钻进了这些巴洛克建筑之间的巷子中,脚步轻快;在拐了个弯后,从空无一人的狭缝中来到了热闹的集市,摊贩将瓜果蔬菜全部摆到了店门之外,楼与楼之间飘满了彩旗,这些被色彩、分享加上人声所充沛起来的市井就此变得鲜活。
一辆小货车慢吞吞地——艰难地在一段被阳光照耀的集市道路中前行,不慎碰倒了一筐橙子——摆摊的老板娘立刻从店里出来咒骂了两句,却在一下秒和颜悦色地递了两个橙子给帮她捡起东西的黑发少年。
他就这样被塞了两个橙子,他眨眨眼,把橙子全部放到兜里,微微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偶尔停住脚步,如果旁观者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会发现这小子在望那些写在墙上的涂鸦——多半是带几句脏的俏皮话。
他半逛半停,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也就是紧挨着集市的另一块专门贩卖海鲜的集市——当地人也喜欢称其为鱼市的地方,海鲜和肉产品特有的腥味隔着很远就能闻见,金枪鱼、剑鱼、黄花鱼,虾类和贝类,还有不常见在市场上看见的蓝蟹。地面潮湿泥泞,负责切鱼的男人熟练地将鱼头切除,鱼血不可避免地从刀口滴下,尽管随时会有人用水管将地面的血冲掉,但那些——来自各个摊位的血还是积成了一滩,拦在了道路中间,倒映着过往的行人。
他似乎停顿了一下,随即不等抬着水管的人过来冲洗地面,踩着血泊,直径走向了其中一个摊位。
“请问,是费迪先生吗?”
正忙活着屠宰活鱼的丹特·费迪抬起头,他是个典型的南部人,宽面庞,高鼻梁,一双褐色的眼睛显得他神采奕奕,他迎着刺眼的阳光,打量起了眼前的小伙儿,并很快——且兴高采烈地得出来结论。
“哦!你就是……”他放下刀,擦了擦手,但最终还是没伸出去。不得不说——那一个瞬间,在阳光的照耀下,他还真以为自己面前冷不丁地站了个天使——这全得得益于少年过分精致的面容,他活了快四十个年头,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漂亮的男孩。
在他侧过身,让他站进来一点,以免被鲜血溅到时,一旁贩卖蛤蜊的女人转过身,喊道:“哦……丹特,这是你亲戚?”
“这是我侄子……刚从巴勒莫过来。”他咧嘴笑了笑,“你可以叫他阿祖罗。”
少年颔首,任由卖蛤蜊的女人走近他,“你好,小伙子……哦,虽然这更像个昵称,不过我也能理解为什么,你的眼睛可真美……比西西里的天空还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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