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太太一生富贵,不喜欢和他们这种穷人家出来的孩子打交道。
直到两刻钟后,傅太太才姗姗来迟。
随着她出现,冷清的客厅这才热闹起来,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他们相继出现,沈绣婉也终于能跟着傅金城下楼来见顾令钧。
傅太太坐在主位。
她今日穿了件黑色缎面金线刺绣牡丹花的旗袍,外面披了件白羊毛绒的坎肩,她虽然上了年纪但肌肤依然白皙细腻,眉毛描得细而挑,垂在胸前的蛋面葫芦形翡翠足有巴掌大,腕间的那只翡翠麻花手镯碧莹莹的,越发透出贵气来。
她笑得和善,抬手作请:“今年的御前龙井,苏杭那边送来的,顾先生尝尝味道。”
顾令钧略一颔首:“多谢伯母。”
沈绣婉悄悄看他。
即使面对这么多的傅家人,顾令钧也仍旧不卑不亢,这份心气确实很了不得。
顾令钧喝了茶,关切道:“伯母,云珠今日不在家吗?”
“她去同学家里玩了。”傅太太吹了吹茶汤,“我听顾先生的口音,似乎是川蜀那边的人?不知家里是做什么的?”
“我是眉山人,”顾令钧放下茶杯,落落大方地介绍起自己的家庭,“我爸妈都是农民,我家世代耕田,偶尔也会在城镇里做些小生意。”
傅太太微微点头:“那顾先生怎么会想到读书?”
顾令钧顿了顿,坦白道:“我老家虽然偏僻,但城里也有各种报刊和书籍,我通过那些刊物了解世界局势,知道现今列强对我国虎视眈眈,偏偏我国国力衰弱,不堪抵御。‘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虽是农民的孩子,却也有保家卫国的决心。梁启超先生曾在文章里面写道:‘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我想在这样特殊的时期,仅靠种田是不足以强盛国力的,我期望能通过读书,强盛我的国家。”
他说完,众人表情各异,客厅里落针可闻。
沈绣婉忍不住暗暗为他的回答喝彩,也真心实意相信他的话。
当年他策划游行反对帝国主义,就已经证明了他的决心。
她相信顾令钧就是这样一个人。
过了片刻,傅太太笑了两声,对岑卿如道:“瞧瞧咱们国家的年轻人,他们的志气这样高,可见咱们国家的未来是非常光明灿烂的。”
岑卿如笑着称是。
傅太太又抬眸看向顾令钧,脸上的神情越发慈和:“听说顾先生已经毕业,那么,你打算如何投身于家国呢?”
顾令钧沉默了。
这也是他这一年来一直在考虑的问题。
该怎么做,才算对得起他这些年的勤学苦读?
他学了很多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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