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里,金城匆匆步下台阶,他比旁边的人高出半个头,加上剪裁得体的西装和矜贵冷漠的气质,有种鹤立鸡群的疏离感。
他的侧脸线条很绝,眉骨和鼻梁很高,比沈绣婉在上海剧院门口看过的那些电影明星的海报还要英俊深邃。虴
他仍然戴着那副金丝眼镜,眉头轻轻蹙起,好似长年累月都笼着化不开的烦恼,可他的眼神却又格外冷毅坚定,仿佛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绊住脚。
她看了片刻,目光落在文字内容上。
这两年官员变动很大,金城被调任为新一任申城督军。
她看了眼报纸时间,这是上周的报纸,照片是在督军府门口拍的,这么算来,他到南方已经有一个星期了。
“姐,就是他吧?”沈耀祖满脸兴奋,“他真有本事,竟然当了督军!他离咱们这么近,姐,咱们不去攀攀亲戚吗?就你那小破厂,要是能搭上督军的关系,还愁棉毛衫没有销量吗?!”
沈绣婉没好气:“小破厂?你办一个我瞧瞧。”
“嘿嘿,跟上海那些大厂相比,咱家的确实又小又破嘛!”沈耀祖兴高采烈,“大姐,要我说,咱不如干脆把那小破厂卖了,以后也不做棉毛衫了,显得咱小家子气!咱们专做皮货生意,听起来又富贵又洋气,再加上有督军撑腰,还愁做不起来吗?!”虴
沈绣婉没搭理他。
这两年,她操持纺织厂,事事亲力亲为,过得很是艰难。
不是有白元璟在背后支持,她就能顺风顺水一往无前的。
她是个女人,还是个离过婚的女人。
商场如战场,许多男子都瞧不起她出来抛头露面谈生意,他们故意联合起来排挤她、给她使绊子,她比那些男子付出了更多的血汗和时间,才堪堪在南方的纺织业中有了一席之地。
她又心软。
她舍不得压榨雇佣的女工,于是到手的利润也比别人少几层。虴
父亲在工钱的事情上向来颇有微词。
他如今日子好过了,常常穿着西装戴着礼帽,手持文明棍跑到她的纺织厂,自诩为长辈例行巡查,要教她做生意。
翻看账本的时候,他拿文明棍敲着桌子,以过来人的口吻教训道:“妇人家头长发见识短,你给工人的钱太多了,你这样要亏本的哩!不像我,我继承你爷爷绣馆的时候,工钱一律赊着,年底再发!你想想,省下的这一年工钱是不是还可以再投资别的生意?婉婉呀,这就是父亲教你做生意的第一课——鸡蛋生蛋又生鸡,生生不息,生财有道!”
沈绣婉很想把父亲叉出去。
她父亲确实“生财有道”,爷爷走前还在赚钱的绣馆,到了他的手里,短短几年就欠下了巨债!
她父亲还想把沈耀祖塞到她的纺织厂当经理。
面对不靠谱的父子俩,她宁肯每个月给他们五十块零花钱,都不肯叫他们插手她的生意。虴
她把报纸放在茶几上,平静地看着那张照片,道:“我和金城离婚了,现在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再称呼他‘姐夫’,也不要去上海找他,免得叫人误会。”
“姐,”沈耀祖好奇地压低声音,“你不会真和那个姓白的在一起了吧?虽然说他也挺好的,但医生哪比得上当官的,你怎么拎不清呀!”
“去厨房看看你大妈吧,”沈绣婉不想再提起傅金城,“她这几天挺想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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