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是寿终正寝,去的时候,没受什么苦。”
府医话音刚落,李嬷嬷便上前一步,含着泪道:“三少夫人,老夫人她……很早之前身子便不好了……只是侯爷出征,里里外外都忙着,老夫人便不想说出来给大家添麻烦。”
“前些日子,老夫人胃口一直不好,人也有些昏昏欲睡的。可昨日除夕,老夫人的精神头一下子便好了起来,老奴原还以为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没想到……没想到……竟是……回光返照……”
“都是老奴的错……”
姜蜜看着老夫人的脸,伸手一点一点将她有些凌乱的头发拨弄齐整。
“不怪你,李嬷嬷。”
“祖母儿孙绕膝,年过古稀,临终前也没受什么病痛的折磨。全福全寿全归,算得上是喜丧了。该高兴的。”
难怪昨日,祖母会那般说了……想来是她料到了自己将死,才说出那一番话来。
可恨她那时竟没有察觉。
李嬷嬷眼眶更热,嘴角却扯出一抹笑来,应和道:“是,喜丧,该高兴的。”
姜蜜深吸一口气,再起身时,面上已恢复平静。她从容不迫地吩咐下人发讣告、挂白绫,而后将府上的几位主子都请到上房来。
犹豫片刻,她亲手写了信,命护卫速速送往边关。
今日是正月初一,皇帝要去太庙祭拜先祖,在太和殿接受百官朝贺。谢知让身为锦衣卫指挥使,自然是要守护在其左右。
听闻家中传来的消息,他吩咐曲怀英务必寸步不离地守着皇帝,匆匆部署一番,而后快马加鞭赶回家中。
早间出门时,家中还是一派喜气洋洋。再踏入时,却是满目苍白、一片哀恸悲凉之景。
当真是……世事无常。
姜蜜原先一直有条不紊地指挥下人操办后事,待到终于可以回到屋中停歇半刻时,姜蜜仿佛被人瞬间抽了骨头,一下子瘫软在谢知让怀中,眼泪扑簌簌便落了下来。
那是多疼爱她的长辈啊。
哪怕初时她们之间有些磨合、有些矛盾,可是这么多年,那位老人是一直拿她当做亲孙女一般看待的。
每年除夕都有的压岁钱;每次有什么好东西第一个便送到她院子里来;每次都骂她是黏人精,却巴巴儿等着她过去黏她……
姜蜜揪住谢知让的衣领子,窝在他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几乎要厥过去。
谢知让心中亦是闷闷的,却不似她这般激烈。
他揽住姜蜜的身子,没吭声,只是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无声安抚。
……
从京城发出去的报丧信,一路换人换马,第二日下晌便抵达银川。
彼时宁安侯正在看兵书。当展开信纸看见母亲的死讯时,他整个人都陷入呆滞之中。
宁安侯目光涣散,手上无意识地用力,将那张信纸攥出一道又一道印痕,口中低声呢喃着:“母亲……母亲……母亲……”
不知过了多久,宁安侯骤然回神,却是发出一声悲痛欲绝的高呼:“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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