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坐在榻上沉默许久,动作迟缓的拉扯着衣衫往身上套,趿拉着鞋子蹭出门外,幽凉的秋风立刻从领口钻进衣襟,冻得胡亥一个哆嗦,刚刚买出门的脚不由得收回来,停了好半晌才适应了屋外的寒冷,深吸一口气重新往外走。
扶苏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喜欢找一块有山有水的地方安静的坐着整理思绪。
胡亥对边疆环境不熟悉,他转了转眼睛,立刻对着守在院落之中的内侍吩咐:“这附近又没有什么有水有树,还特别安静的地方?”
这名内侍已经在边城伺候久了,扶苏又不是个喜欢拿架子讲究排场的公子,因此,行事很有些懒散,骤然被胡亥点到名字,吓得竟然跪在地上连连叩首。
胡亥皱紧眉头,不耐烦的说:“行了,别磕头了。给我引路,我要去寻大哥。”
“是,奴婢马上带胡亥公子去寻长公子。”内侍连声应道,一点不敢拖延,脚下走得飞快,让胡亥追在他身后走得费力,但很快,他们便在一汪泉眼边上寻到了扶苏的身影。
胡亥对着内侍摆摆手,轻声道:“你走吧,别惊动了大哥。”
语毕,他提着衣摆小心翼翼的往扶苏身边走去。
扶苏经历战场的磨砺,早已练就了随时随地保持警惕心的本事,哪怕胡亥竭力放轻脚步,还是在他靠自己自己二十步之内的同时发现了胡亥的存在。
扶苏猛然转过身,长剑前端已然出鞘,胡亥却迎着他的动作继续前行,硬是走到扶苏面前站定。
“大哥,我是不是又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惹你生气了?”胡亥一丁点铺垫都没有的开了口。
扶苏看着胡亥毫不闪躲的眼神,终于开诚布公的说:“胡亥,你想接替父王的位置吗?”
胡亥露出吃惊的神色,瞪圆了双眼盯着扶苏,好想他说出口了大逆不道的话语,可扶苏却异常坚持的与胡亥对视,坚持从他口中听到答案。
胡亥再次上前,几步扑到扶苏怀中紧紧抱住他的腰,他扬起脸,认真的说:“大哥,我从考虑过其他人接替阿爹的位置的画面是怎么样的――对我来说,秦王的宝座,除了你没人有资格染指。”
他抿紧嘴唇,表情严肃的说:“我知道你为什么看着我的眼神那么奇怪了,可是大哥,我不行――哪怕是我自己也不行,我不配坐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扶苏敏锐的从胡亥话中捕捉到漏洞,他猛然捏紧胡亥的肩膀,惊讶不已的说:“你说什么?‘不配’?!谁对你说过这样的话……”
胡亥拉下扶苏将自己肩膀捏得生疼的手掌,始终对着他的眼睛,眼眶忽然一红,哽咽道:“……你和那个匈奴男人见面的时候,他的眼神,我猜出来了,我不是……”
“闭嘴!”扶苏猛然打断胡亥的话,修长宽厚的手掌紧紧捂住胡亥的嘴唇,双目赤红的低喝,“不准再提起此事,记住,你永远是嬴氏子孙,是父王的儿子,是我的弟弟!”
胡亥从未见过扶苏这幅怒火冲冠的凶狠模样,吓得面色发白,站在他面前浑身僵硬,不由自主绷紧了身体,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流露出惊惧不安的神色。
扶苏敏锐的察觉胡亥的情绪,他霎时缓下声音,轻轻将胡亥用在怀中,嘴唇贴着他头顶的发旋亲了亲,柔声道:“别怕,所有知情者都没机会开口说出这个秘密。我不会给匈奴踏入中原土地的机会,你的麻烦我已经解决了,只要你还将自己当做父王的儿子,那么你就永远是秦国公子。”
胡亥抓紧扶苏衣襟,轻轻应了一声,脸蛋完全埋在扶苏怀中,露出一抹笑容。
弄清楚扶苏公子纠结的问题所在,并且一口气将其攻破,胡亥心情大好,再次有了撒娇的心情,脸蛋贴着扶苏温暖的胸膛蹭了蹭,软绵绵的说:“大哥,我困了,咱们回去睡觉吧。”
扶苏轻轻应了一声,就着姿势直接将胡亥抱起来,大步往回走,胡亥紧贴着他的胸膛,将扶苏平稳坚定的心跳收入耳中,他忽然开口,揭破了自己的秘密:“大哥,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不是兄弟。”
扶苏脚步一顿,身体猛然绷紧,下一刻却放松下来,心疼的摩挲着胡亥的脊背,柔声安慰:“胡亥,别怕,我会好好对待你,和过去一样。直到我死亡,或者你死亡,你在秦境之中的身份地位绝不会有任何改变。别再说这种轻贱自己的话了,我对你好是因为我将你当成自己的幼弟,没有其他任何原因。”
胡亥这一次却没有顺着扶苏的安慰含混,他撑着扶苏的胸膛在他怀中坐起身,双手环抱在扶苏脖颈上,再一次强调了自己的理由:“只有爱人才能够一辈子相互扶持的度过此生,我不要大哥身边有其他人。我也没有轻贱自己的意思,我要做你的爱人,不是姬妾男宠之流。”
扶苏却仍旧不当真――年不满八岁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有什么值得认真的呢?
扶苏敷衍的应了一声,好脾气的说:“好,胡亥想做我什么人都可以,但你得长大了才行。长大了,胡亥就不想陪着大哥了,你会有很多温柔美貌的女人或者才华横溢的男人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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