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一般人听到胡亥这样承诺,哪怕对他没有任何感情,多少也会有些感动,可扶苏闻言却皱紧了眉头,只觉得心中憋闷。
他捏着胡亥的肩膀,让胡亥对上自己充满了忧虑的眼神:“哪怕我日后无法给出你想要的,你也会是大秦的公子,这个承诺不足以令你安心,认可自己家乡就在大秦、在咸阳宫吗?”
胡亥看着扶苏郑重的神色,即使他很清楚自己完全不认同扶苏的说法,依旧点头,顺着扶苏的希望承诺:“秦国本来就是我的故乡。”
他很想说“吾心安处是吴乡”这样打动人心的话,可胡亥更清楚的是,若是自己不曾对扶苏产生爱慕的情绪,那么整个秦国也不过是他完成任务的工具罢了,这一切的意义、一切的根源都在于他眼前的男人,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从不曾改变,也不会更改。
胡亥自认为笑得毫无破绽,扶苏的眉头却越州越紧。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无可奈何的说:“胡亥,我对你毫无办法。明明还是个半大孩子,为何你偏偏如此倔强,不肯在秦国沾染些许好处。”
胡亥一愣,没想到扶苏再一次想岔了,可仔细琢磨一番,却立刻明白过来扶苏话中的意思――胡亥自认为不是秦国血脉,因此,不肯接受扶苏的恩惠,享受秦国公子享受的荣华富贵,一旦无法与扶苏结成亲密关系,便要彻底离开。
(*/\*)没想到我在扶苏公子心里品德竟然如此高尚,让我怎么好意思开口说自己只是对这个时代没有代入感呢?
胡亥脸上的笑容变得尴尬,只好垂下头遮掩自己的眼神,低声说:“我不会离开你的。”
扶苏握着胡亥的手掌,看着少年垂首闪躲的姿态,掌心渐渐用力,眼中露出显出怒色,沉声道:“我费尽千辛万苦,才掩埋下你的身世,不是为了让你日后浪迹天涯、穷困潦倒的!整个天下都会是大秦的,你除了留下,还有什么地方能去!”
赵迁的人头是东胡首领亲自斩下派使者送到雁门关的,这与扶苏最初的计划不同,却偏偏是在栾提顿见过胡亥第二次,对他展现出杀心之后,扶苏又派人从中挑拨而造成的结果。
东胡首领的做法正如当初的栾提顿,希望能够获得军力强横的秦军支持,放任草原胡人之间内斗,而不要从中插手,换句话说,秦军只要不倒向匈奴,已经等同于和东胡结成联盟,这与扶苏最初的设想全然不同,甚至接近与违背了他对关外的预想,可扶苏偏偏做了。
只看这一件事情,便能够让人轻而易举的从中分辨出扶苏对栾提顿的心态从“驱逐”转变成了“剿灭”,而其中的理由,除了栾提顿自身危害到了胡亥的存在,再也找不出其他。
扶苏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胡亥生活得更加自在,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这一点除了扶苏之外,胡亥同样心知肚明,正因为心中犹如明镜一般,胡亥绝不会以此伤害扶苏。
他看着扶苏的眼睛,轻柔无比说:“扶苏,秦有扶苏,便有我。”
扶苏与胡亥对视许久,无数次从他的眼神确定胡亥绝不会离去之后,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神色,略带调侃的捏着胡亥的下巴,柔声道:“年纪小小,情话却说得动人心魄――看来对宫中这群奴婢惩罚轻了,他们是不会知道好歹的。”
可他却莫名为了自己的说法有些不悦,心中道:若是胡亥长大了,只凭这眼神和承诺,多少女子拼死也愿意遇见如此郎君吧?自己完全不解风情,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胡亥从小就动了心思,违背伦常也愿意跟自己在一块呢?
扶苏正为了胡亥因何爱慕自己而困惑,身陷中年危机的嬴政高居咸阳宫之中,看着逐渐隐没于地平线之中的夕阳,同样对自己的生命感到困惑不已。
九州之内,只剩下一个不愿意臣服的楚国苟延残喘,以王翦的本领,将其剿灭不过是时间问题,可自己却日渐衰老,眼看着似乎要没有时间享受成为天下共主的荣耀了!
滑天下之大稽,他既然是不出世的英主,面对生老病死为何同样如此无力?
现实绝不该如此,他一定能够找到办法,制止自己生命的流逝,让时间停留在自己充满了威武和气魄的时候,尽情享受万民朝拜的荣耀。
鑫缇跪在嬴政脚下,头也不敢抬的柔声说:“大王,奴婢在博士官中探询了一番,喜欢方术的儒生并不在少数,不过自称本领非凡的却没有几人。不过……”
“有话快说。”嬴政不耐烦的催促一声。
鑫缇立刻叩首,一五一十的说:“其中方士大多研究的是强身健体之术,奴婢见他们架着丹炉,什么都往里扔,觉得实在不牢靠,比江湖骗子也不差什么了。”
嬴政脸上显出怒色,可下一瞬却又露出些许古怪的迟疑,大殿之中不由得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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