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话落,同淳于越站在一处的叔孙通与他对视了一个眼神,随即出列,猛然跪地手捧一卷书简,高呼:“博士官叔孙通为山东学子转承!”
扶苏眼中光华微闪,心中已经有数叔孙通呈递到自己面前的书简之中写了什么,可他脸上笑容不变,硬是平静的听着叔孙通慷慨激昂的将这封上奏诵读而出。
战国民风如此,各地学子聚集在一起,最喜欢的便是高谈阔论,不少学子也是通过这样的途径被发掘,入朝为官或者接受诸侯、贵族们的供奉,当个客卿以安身立命,官府也很重视民间议论,甚至会将百姓的议论写入奏章上承,因此,无论乡野之中如何议论,从未有人因此获罪。
叔孙通转述的话说了一大通,归结起来无非又是“陛下为了显示仁慈,必须分封皇子成为诸侯,而秦朝缺少官员,咱们无根无萍很愿意跟着诸侯混口饭吃,拿了诸侯的银钱,咱们会与人消灾,辅佐诸侯成就功业的。”
叔孙通高高昂着头,神色十分傲然,显然为了山东众多游学子弟送来这份几百人的奏章而得以,可朝堂之上真正位高权重、理解了陛下和太子设立郡县用意的重臣却都垂首不语,只有不明所以的一些低阶官员跟着起哄,附和得起劲。
“哈哈哈哈,可笑,哈哈哈、呃……咳咳咳。”急促的咳嗽声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将殿内众人的视线都引到自己身上。
尉缭早年受苦,现在年老体弱,下肢痿痹,行动不便,大朝因着不能缺了他,被扶苏特许随性而坐,此时正窝在能够搬行的短榻上,眼下正是因为急促的大笑而引得咳嗽不止。
宫人赶忙上前轻拍着他的胸口,尉缭一旦顺了气息,锋利的唇舌便毫不留情的刺穿学子们的真面目:“说得真是不错,正应了那句‘请封诸侯,我等自愿辅佐’,一班私心论公的庸人,不枉大秦未曾将他们纳入朝堂。民心民愿已经成了他们给自己找份营生的借口,无耻小人竟然也敢妄图玩弄大计,其心可诛!”
尉缭虽然语声无力,说出的话却偏偏犹如行刺的利剑,刺得淳于越和叔孙通脸上血色尽褪,直把他们堵得哑口无言。
没等两人开口辩解,尉缭已然不客气的将一顶大帽子扣在上书学子们的头顶,不客气的说:“老臣以为,学子说出此等诛心之论,名为论政,实为裂国,妄图令天下再入纷争,重燃战火。”
扶苏勾唇一笑,轻声重复:“自请为诸侯辅佐之臣,哎。”
他轻声一叹,摇了摇头,似乎对所谓“学子”名不副实充满了失望的情绪。
淳于越抬首凝视着代为监国的太子,眼见扶苏快要开口彻底否决己方分封诸侯的上奏,终于咬咬牙,抬起手臂指着坐在御阶之下,与扶苏十分靠近的四名公子,深吸一口气做最后一搏,高声道:“陛下亲弟成姣公子当年也曾坐镇太原,如今齐、楚、燕三国旧地地处偏远,若有叛乱发生陛下鞭长莫及,难以平息叛乱。臣敢问太子,太子不肯令诸位兄弟镇守边陲,到底是为了安定天下,还是怕自己无能管束诸位公子?”
尉缭曾言山东学子上奏之言诛心,可山东学子们的话比起淳于越实在犹如九牛一毛,他近乎尖锐的声音回荡在朝堂的同时,原本认为没必要开口的大臣们彻底将缩着肩膀,没有勇气开口了。
Σ(っ °Д °;)っ淳于越,你知道自己在作死么?
太子还是长公子的时候,就以对兄弟和善,为人仁厚和善而著名于诸国!
你说这话,太子继续坚持郡县制就是心胸狭隘,容不得兄弟共富贵;若是赞同了淳于越分封的观点,在这群早已明白他政治立场的大臣心里注定沦为沽名钓誉之辈――咱们知道了,还能得好?
要死自己死,不要牵扯大家啊,魂淡!
原本不打算开口的李斯皱紧了眉头,终于忍无可忍的开口反驳,将话题扯向其他方向:“诸国复辟之心涌动不息,若对难以管制的地方管理松懈,对关中腹地管制严苛,岂不是纵容六国余孽再生事端?博士官这样的提议与我大秦法制违背,还是不提也罢。”
嬴政虽然提议李斯接任王绾的丞相之位,可现在王绾没退休,李斯仍旧担任着廷尉一职,掌管国家法令,他的话摔在朝堂上,再一次将淳于越堵得面色惨淡。
扶苏当初和弟弟们一同站在大殿之上,随着父王围观诸臣论战,眼下却随着淳于越近乎恶意的提问兴起问问弟弟们如何看待分封诸侯事情的看法。
他抬起手臂向高、将闾、阳澄和荣禄比划了一个手势,神色温和的开口道:“扶苏多谢廷尉回护,但孤也想知道弟弟们的看法――高、将闾、阳澄、荣禄,你们心中对此有何看法?”
高摇摇头,神色坦然:“父皇如何,高尊崇便是,这天下是父皇殚精竭虑打下的,高有幸为父皇之子,理应尊崇父皇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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