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了,雅兰大人。”
中央院夜里的办公厅即便开了灯也是暗的。
恩泽行礼后正准备去泡咖啡,见雅兰已直接走到大桌前将冷掉的黑咖一饮而尽,便不再多言,神情紧了紧,身后的大门随即被推开,一名身材惹火曼妙的年轻女郎倚于门口,只穿着一身紫玫的绸光短吊带裙,双眸含水的妩媚。
“加里弗雷德大人,您可回来了。”
那柔软的声音引得恩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转身退去了,女郎对他抛了个水灵灵的媚眼便扭着腰肢靠近了书桌。
雅兰将办公文件搁在桌上,往软椅上一靠,轻轻晃悠着,对女郎露出一抹笑容。
第二日清晨,恩泽端着咖啡再叩门,门吱呀一声虚开了
办公厅宽敞装潢讲究,一种冷寂的清色调,窗帘厚厚拉着,朦胧晕黄的亮光,云絮般渗在上面,男人仍于桌前未再如往常般批改文件,只是夹着根烟,懒散着神情凝视房内某一角一动不动,只有修长手指间的烟蒂熠出微微火光,忽隐忽现,却是这房内唯一的生动了。
“雅兰大人,您又在抽烟了。”恩泽快步走上去放下咖啡,压下心中抽吸般的不安,“请节制一点。”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以为雅兰的瞳孔墨成一片黑暗了。
他抬头冲恩泽笑了笑,眸子仍是幽幽的绿,幽暗到人心底去。
又是一夜未睡罢。
“大人,那位小姐呢?”
他用目光示意,恩泽顺着望向一旁的大沙发,女人累极而眠地躺在上面,四肢妖娆地搭着,身上只有一件男式衬衣,衣底春光无遗。
恩泽咽了咽喉咙,雅兰翻过一页文件,眼睛没抬。
“醒了告诉她,不用再来了。”
三年的概念待恩泽来说是比较清晰的,毕竟自己的头衔换了又换,文法执行官,他根本无法想象的职位。
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啊啊,那个时候。
其实他曾经猜想过雅兰会不会去血族,结果相反,当时因公事出使血族面见血帝议事的使节任务雅兰一口回绝给皇室,说实话他当时挺吃惊的。
只要进了宫殿的话,总可以见到她的吧。
只不过早已为人\妻。
他甚至开始怀疑雅兰是否真的在意过她了。
直到半年后那位大人取消了与艾莉蒂公主的订婚时恩泽才隐约明白什么,王室里的人怎么劝也没用,公主在王宫里哭闹了三个晚上后雅兰安定地去看望她,摸着她的脑袋轻声安慰。
她以为他回心转意,毕竟这个世界上谁不想娶公主呢。
她含着眼泪问:“雅兰你是说笑的吧?不要再逗我了,我们明天就结婚好不好?”
雅兰温柔地注视她,“不好。”
“为什么啊?明明你就应该娶我的,我是公主啊你为什么不娶我啊!”她急了哭出来,公主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像失了一件心爱玩物的孩童般跺脚,旁人见了深深叹息,娇生惯养的公主也是动了真心的。
那么,是何种的真心呢。
“——你是不是喜欢还那个白头发的女人?!”最后艾莉蒂问了出来,“她哪里比我美了?她不是已经走了吗?”
雅兰含着笑意,声音轻下去,“她是走了,艾莉蒂,我不能娶你。”
之后不再言其他。
就此之后他依旧流连于舞会社交,身旁有诸多美艳女子缠绕。
就算见了她又如何。
赫伦当时曾这般回应恩泽,她见了他,不知还需花何其漫长的时间恢复过来。
何况他见了她,引起的后果不堪设想,那是将她的努力付之东流。
她想让他好好活着,所以他只能好好活着。
痴情而单纯的少女,他这种人是最不能碰的。
中午休息时神官跑了过来,一过来就冲雅兰大吼乱叫,恩泽立于一旁着实无言。
“你速度这么快干什么?!我不是说了缓缓吗?!你不杀人手痒啊!”
神官约瑟夫抱头大叫,把一头红发揉成鸡窝。
“一个上午二十多个支部主教和大把信徒因为教皇去世的事来找我算账啊你说我怎么伤得起?你就是想被异端审判院召去是吧?我告诉你到时候连国王陛下都救不了你!”
说着说着彻底暴走。
“是教皇啊,天空之神在上中央院大臣都手忙脚乱了你还在这里淡定地喝咖啡?!雅兰——你是想作死你自己吗?”
年轻公爵坐于桌前,懒懒微笑,表情是松的,只有声音漂浮在宽敞豪华的动荡办公室上方。
“如果真能这样,就太好了。”
***
光阴这种东西,对有终结的事物才会有意义。
例如,人类。例如,朝代。
然而对于无限漫长生命的种族来说,多与少已经没有意义了。他们的生活中没有时光,没有白日黑夜,只是重复地做着相同的事,再新鲜再动人也因为无数次的重复而被磨砺得单调枯燥。
所以,绝大多数的血族,在自己寿命真正终结前,就已经亲手将自己了结。
死亡是他们唯一的一件,只用尝试一次的事情。
菲特再次睡醒过来时是夜。
血族昼夜不明,但还是分辨得出来,夜晚时天空宁静暗沉,一大一小两轮永远的圆月挂在上面,月色下是血族出行活动的时间,社交享乐,剧院舞会,聚在一起狂欢时,互相吸食血液而达到极乐,一盏一盏冷的蓝光闪烁着点亮整片血族繁华奢乐的暗黑都市。
若是白日里则未曾有阳光,天空积满了灰沉沉的乌云,满满地铺絮在头顶,一眼望去若隔了层灰蒙蒙的霜。
她坐在床上揉揉眼,寝宫里无人,她下床走到窗前呆呆望了一阵,女佣便叩门而入了。
苍白的脸和红艳的唇,女佣恭敬行礼,声音机器般冰冷。
“夫人,大人唤您共进早餐。”
夏季虽到,血族的城里寒凉依旧,她身穿黑色蕾丝的束胸蓬蓬长裙,外面搭了个流苏刺绣披肩便下楼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