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得知梅瑞跳下来时,卢峰和龚小洋就在楼下,她问他们对她说了什么,两人支支吾吾,都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站在远处看着。龚小洋还朝她吼:“我们要真说了什么,刺激她跳楼,梅锋会放过我们吗?”
茶厂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死亡变得很奇怪,人人都不敢和他们这些互助小组里的人说话,周霞还曾听到别人说,是他们害得梅瑞跳楼。她大感冤枉,关她什么事?
然而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清醒地想,也许梅瑞跳下去,确实和她有关,是她带着大伙去梅家闹,她明知自己的孩子不在戈子镇,却非要说梅家隐瞒了事实。只有这样,她心里才好过一点。
梅瑞是被他们逼死的——很长一段时间,互助小组每个人都这么想,以至于再未组织过活动。即便梅锋夫妇早已离开茶厂,他们也变不回原来的样子,那道裂缝已经变成深渊,将他们吞没了。
时间不断向前,愧疚、痛苦逐渐变得稀薄。去年底,周霞想,要不就趁着过年,组织一次聚会?大家年纪都大了,多年找孩子的经历已经让他们成了社会上的异类,连亲人都不待见他们,只有互助小组的成员能够彼此理解。
她将想法给曾红一说,曾红赞同,但不知道该找个什么地方团年。她说自己来想办法,并让曾红去做做龚小洋等人的工作。
很久未聚,大家都有一肚子话想倾诉,很快敲定时间。他们这一辈人,最喜欢去农家乐,住个两三天,吃不惯农家菜,还能自己下个厨。但年末房间紧俏,周霞问了好几个农家乐,都已经订满。
正当她为地点发愁时,居然中奖了,奖品正是“微末山庄”的民宿。她立即打电话去核实,对方告诉她,已经给中奖者预留了房间,到时候来就是。
她将好消息告诉其他人,大家都觉得很幸运,居南湖他们倒是去过,但“微末山庄”没住过,那里收费高,要是得自己掏腰包,他们说什么都不会去。
出发之前,周霞好好将自己收拾了一番。看着镜子里衰老憔悴的自己,她不由得叹气。当年她也是厂里的一枝花,四十多岁了还保养得很好,然而失去孩子的打击击溃了她。她再也无暇打扮自己,总是气势汹汹,蓬头垢面,一切耽误她找孩子的事,她都不屑于做。
此时,她的内心早已明白,孩子也许再也找不回来了。她许久没有好好过个年,这次就放下负担,去轻松地过个年吧。
其他人似乎也是这样想的,一路上,大家默契地不提孩子,互相开着玩笑,只说好玩的事。到了民宿,曾红有些放不开,周霞平时刷视频,经常看到年轻人吐槽没素质的中老年,她下意识想证明,自己这个失去孩子的母亲和一般的中老年没有区别,于是她故意大吵大闹,仿佛这样能让她看上去坚不可摧……
陈争听到中奖时就觉得不对劲,“你是怎么中的奖?”
周霞愣了下,“买,买腊梅的时候。”
她年轻时喜欢腊梅,每年冬天都会买,女儿严屏起初觉得腊梅不好看,不如玫瑰花那么美艳,但腊梅清香,屋里会香一个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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