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真真拧眉道:“我去找他。”
她拔腿就走,还没走出房间,又听到向来温柔的娘亲发出了一道极为冰冷的声音:“站住!我过去就是教的你这般冒冒失失?”
“母亲?”霍真真身子僵住一瞬,她缓慢转过身,脸上带有一丝受伤的表情。
“将凳子扶起!”永安冷声道,眼底流露出明显的不满:“不过几月不见,你的遇事冷静都去哪了?照你如今的性子,不用问你父亲,我都可以决定不让你回荆州。”
“母亲!”霍真真提高音量,瞳孔微微一震,她敛住眸光,快步走到房间的一角搬起圆木凳子,轻声说:“孩儿只是关心则乱,这与别的不同。”
“如何不同?感情用事是行军大忌。若有一天,你忽闻江侍郎深陷危险而你此刻正经历着一场极其严峻,很可能影响整个大宋边境的战事,你能保持冷静吗?你能做到忘记他,沉稳的发出正确的指令吗?”
“我能!”霍真真不假思索的回道。
永安气笑了,将茶杯放下,茶水撞击杯壁,水渍溅到桌子上,打湿了她的指尖。白嫩的手背瞬间红了一大片,她收回手,神色凌厉,言辞犀利:“想都不想,脱口而出,霍真真,你真的有认真想过我说的话吗?”
“我”她说不出话,无从辩驳。
“怎么?方才不是你能?你倒是告诉我,你能什么?”永安站起来,眸光直直的和她对上,神色冷厉,眉心紧皱,手背不断传来的痛意让她的脸色有些泛白。
“母亲为何如此咄咄逼人?”霍真真眸底闪过一抹受伤,眼眶中闪着水光,瓮声瓮气:“从一回府你便将我关在府里半个月,我毫无半句怨言。今日今日好不容易见他一面,和人说清原由”
“既已说清,你匆匆忙忙又是为何?”永安冷哼一声。
“他生气了。”霍真真手指不停搅着衣服上的细带,低声嘟囔。
他走的时候,看都没看她一眼。来的时候分明好好的,就是因为不明白他在气什么,霍真真才想赶快追上去。能见到的时间,也许两只手便能数的过来。
“生气?怎么?不过一个侍郎,气性就这般大?我与你父亲还活着,你还没同他怎样呢,他就会冷脸了?”永安语气不屑,眼底流露出厌恶,方才的欣赏就像是假的一般。
霍真真愣住了,事情怎么莫名其妙就发展成这样,她来回踱步,面容逐渐浮现躁意,焦急道:“不是的,江书砚很少生气,一向都是我招惹他,定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所以,所以女儿才想追上去问个清楚。母亲不要误会他。”
她越是辩驳,永安就越是生气,她的女儿何时这样患得患失。
霍真真眼看着母亲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到嘴的解释也不敢再说出来,站在原地,一时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公主,你的手。”海英刚踏进门就看到她垂着身侧红肿的手背,顾不上礼仪,疾步冲到屋内去翻找药箱。
房间里剑拔弩张的氛围淡了许多,紧跟着,霍真真听到海英的话才发现,母亲的手竟是已经肿了起来,手背上更是红了一大片。
她竟是一直都未曾发现,早该在她摔下茶杯的时候就该注意到的,那茶水极烫,她是怎么忍到现在,一直和她争论。
海英焦急的翻出药膏,抬起永安的手,一点点给她擦拭着白色的药膏,眼里极为心疼:“公主怎么能肿成这样也不吭声,奴婢日后怎么同将军交代。”
她们公主向来娇生惯养,便是嫁人也是被将军小心呵护着,从来都是连磕碰都不能有的。
“无碍,多大点事,不告诉他便是。”提起夫君,永安眼底闪过一抹笑意,语气娇嗔。
“娘”霍真真凑上去,紧贴着站在海英的后面,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低着脑袋,等着家长的斥责。
永安神色无奈,她方才硬是忍着没惊呼出声,就是不想让她难受,这下好了,怕是更要自责了。
教育女儿的事情戛然而止,永安收起锋芒,放柔声音,调侃道:“作甚?这算哪门子伤,刚才不是只愿叫我母亲呢?”
“孩儿知错”霍真真眼底满是愧疚,两个手握在一起,拇指不停的抠、挠着食指,唇瓣紧抿。
纵是有再大的事情,也不该忽略娘亲受伤,是她自己急火攻心,怒气冲冲的在争辩。她确实没有冷静,她着急了。
永安公主自是最懂自家女儿的心性,忍不住提点道:“方才你说要去荆州之事,可有同江侍郎商量?”
霍真真哑然,心底一沉,头脑反而灵活了起来。
她讷讷道:“莫不是,因这事儿生气了?”
永安抬着右手任由海英涂抹药膏,左手加重力道,点了点仍旧懵懂无知的霍真真,语气无奈道:“这般重要的事你怎能自己独自决定,更何况你们二人如今心意相通,你不知会他一声,直接在我跟前言明要回荆州,去赴那凶险万分的战场,你让他心中作何感想?”
“我”霍真真有一刹那的失声,她向来独立,回荆州本就是她要走的路,却唯独忘了那个人也许并不愿意。
可他刚才说的全是支持她的话,他们之间本该这般默契,心意相通。
永安看到女儿还是一副疑惑的表情,心底的气顿时不打一处来,她挥一挥手,烦躁道:“自己回屋里好好想想,若有一日,他不告知于你,便之身前往地方州县去孤身犯险,便是职责所在,你心中是否无恙?”
“快些走吧,我再看你两眼,怕是要气出心病。”
永安着实想不出,自己长在深宫,不说八面玲珑但看透人心的本事还是有几分的,怎奈亲手养大的女儿同她那亲爹一样,是个榆木疙瘩。
“公主,郡主这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何必动怒。”海英笑着在一旁劝慰。
永安望着缓步离开的倩影,眸光闪动,嗓音沉重:“我自是想她一世无忧,就这么无拘无束的痛快一生。但既投生在这皇宫贵族中,她就逃不过算计。”
“有您和驸马爷在,小郡主便是肆意些也无碍的。”海英心知主子的忧虑,边收拾着药箱,边安慰道:“更何况,奴婢观那位江二公子并非平庸之辈,有他在,主子和驸马也可稍许放心。”
这话一说,永安脸上的表情就淡了许多,那明武侯府里的弯弯绕绕旁人不知道,她自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更何况,如今江荣轩那个老东西打算将爵位传给江书砚,那烂摊子事儿他处理不好,休想向将军府提亲。
海英是在永安做姑娘的时候就跟在她身边了,哪能不知道她担心的事情,她绕到永安身后,指腹轻轻按压着她的太阳穴,放缓声音:“这事儿着急不得,公主切莫忧虑,驸马知道,又要心疼了。”
她这身子自那年生产落了疾,终是夫君怜惜,只落得了一女,再没能为将军府添个嫡子,这是藏在她心底的痛。
但她却不能表露出来。
真儿更是为了她,拼着劲儿去做这霍家少主,去证明她能挑起霍家的大梁。
她何尝不心疼女儿,可生在将门,她注定不会平凡一生。
“海英,你说,要是当年我给将军纳了妾,是不是就会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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