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黎铭僵硬的神色中, 上课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不顾他内心如深海里漂泊不定的小木头,随时都有可能被汹涌翻腾起的巨浪啪叽给掀进海里这岌岌可危的形势。
看热闹看得心力憔悴的一班同学忽然觉得以往刺耳的上课铃声也变得悦耳动听。
早就守在门口的化学老师走进教室, 一如既往地扫了一眼台下,习惯性地说:“各位宝宝们,还有最后一节课了,上完课就可以休息了, 不要再睡觉了。”
化学贺老师风趣幽默, 大多数时候脸上都挂着和善可亲的笑容, 叫学生都用亲昵的宝宝来代替,腻腻歪歪的称呼只会让这群大孩子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被喊了三年则练就出了钢铁般坚定的意志,偶尔拉下脸唬人的效果可是要比上课振声批判学生的老师唬人要更加厉害。
贺老师的视线往下转了一圈, 诧异地推了推眼镜,眼里藏着困惑, 以前他走进教室里, 有近一半的学生都有气无力,跟没骨头似的趴在桌子上闷头大睡。
再加上今天刚通知了晚自习和住宿的事情,他已经决定好,如果底下学生不专心听课的话立马收敛笑容。
但是进门就看到今天出奇乖顺的一伙学生。
他顿了顿, 老道的教学经验让他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正式展开了上课的内容。
善于观察的贺老师发现底下同学今天学习的情绪高涨,不但没有不认真听课的,连他上课时的互动都格外积极。
他心中纳闷不已, 猛然间想到自己来教室之前,进办公室和洪老师闲聊的内容,好像是提到了华南的小天才要来这边听课。
难道是被黎铭给刺激了?
贺老师百思不得其解,如果真的能被联考第三给刺激了,他们班不是还有第一和第二吗?
真正刺激到这群学生的是陆安然和崔峥没错,虽然以前就知道他们上课不务正业,连老师都面不改色地看着他们混水摸鱼,但是真亲口听他们承认,并且看到摆在明面上的证据,内心受到的刺激半点也不少。
他们在家里被父母唠叨惯了,没少拿陆安然当例子,毕竟她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从年级吊车尾蹿到年级第一,自己家里那些年纪大却又拥有极大想象力的家长已经脑补出陆安然如何头悬梁锥刺股地学习,最后突破自我,达到了新的高峰,内心被陆安然的激励感动得一塌糊涂。
在他们父母眼里的陆安然那是批了十米厚的滤镜,现在的孩子又是叛逆期,哪儿容得下父母当着自己的面说别人怎么怎么好。
于是,在自家爹妈絮叨学习时,他们也会反击——
“陆安然平时上课都不听课,我比他认真好多好吗?”
“她都不想写作业!”
“……”
面对发出此言的孩子们,家长的回应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霸道。
“人家不学习怎么都比你考得好?她怎么从年级尾巴到第一的?嗯?”
“不写作业又不是不学习?你要是像她学习那么好,不写作业也行!”
尽管他们是这样与父母反驳,并且对陆安然不屑一顾的,但是心中彻底落实她就是每天变着花儿给自己放松休闲也比他们学习好的这个事实时,内心遭受到的打击那可不是一般的大。
他们只能化悲愤为努力,连化学书上的元素符号都变得异常可爱。
陆安然本人上课的时候因为黎铭的事微微分神,与同桌欢快地传着纸条。
[陆安然:同桌,你怎么看?]
[崔峥:不知道,无所谓。]
她盯着最后一个圆溜溜的句号,唇角下意识扬起,明明崔峥很多时候都是冷淡以及漠视的态度,但是在她心中的定位却是极致偏阳光的一面。
她依稀记得自己说出不回消息的理由时,对方暴躁而又觉得她不可理喻的眼神,口中叫嚣着再也不会给她发消息,结果却将她说的话记在心上,就连纸条上都不会漏掉标点符号。
[陆安然:我想了想,我们刚刚对他的态度貌似不是很友好。]
崔峥捏着纸条,轻笑了一声。
别看平时陆安然提到学习时那副小变态的模样,但是遇到真心实意来讨教的人却从未出声嘲讽过,周围的人只是沉浸在了她这样轻轻松松学习也可以第一的打击中,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笔尖轻描着纸条黑色的边线,张扬有力而又桀骜的字体在纸上浮现出。
[崔峥:所以你想怎么样?]
……
黎铭遭受到的打击是前所未有的。
摊在桌面的小本被风吹开了第一页,黄白纸上的‘劳逸结合’四字仿佛化作无声的修罗嘲笑着他。
他的脸色忽青忽白,神情变幻莫测,被陆安然和崔峥刺激得不轻。
连下课时,也没听到铃声,面色苍白的坐在原地。
一班的同学看着最后一桌孤零零的男生,心中生出难言的怜悯以及惺惺相惜。
就在他对这次一中之旅灰心丧气之时,一只白净好看的手按在他的桌子上,黎铭抬起头,看着陆安然。
陆安然:“抱歉,之前我们还以为你是来挑衅的,所以说的话也有点不知分寸。”
站在她的斜后方,他比小姑娘要高出一截,幽黑的眼眸轻轻落在黎铭的课桌上,随着陆安然话音落下:“嗯,抱歉。”
一班教室后面发出了咣叽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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