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年夜会激出什么浪花来, 月考成绩便率先下来了。
陆安然先是看了一眼崔峥,又是看了一眼成绩单,看一眼崔峥, 看一眼成绩单……
如此往复循环了整整一节课。
前排的两位今天跟小鹌鹑一样瑟缩在自己的座位上,誓死不肯回头感受背后阴沉沉的氛围,在温暖的室内,硬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崔峥被陆安然看了整整一节课, 也很不自在, 换作其他人他都不会在乎, 但是陆安然是例外。
心脏在躁动,说不清的滋味弥漫在心头。
下课以后终于结束了搓磨。
贝齿咬着唇, 看着白纸黑字的成绩单,自己的名字虽然还是第一位, 但是这次稍微有点不一样。
漂亮清澈的灰黑色眼眸里波光微动,盯着自己下面的名字, 崔峥, 最后一行名次上也是一个1。
两人的分数一样,并列第一。
从成绩发下来以后,陆安然便持续释放低气压到现在。
哪怕是月考,陆安然也没有放纵自己到最后两天抱佛脚, 提前了整整一个礼拜开始复习,看到成绩以后忽觉自己大意了。
在自己成绩身后紧咬的是崔峥,先不提崔峥那些连她看了都觉得触目惊心,惊叹的过去, 就单从做同桌的日子便可得知,对方早学习上的天赋丝毫不比她差。
她眸子里燃起一簇火焰,身上的冷气逐渐散去,转过头认真向同桌宣布:“从今往后我要好好学习了。”
惊得前面竖着耳朵偷听的两位咬了舌头,惊疑地侧着脑袋,偷偷摸摸地看了一眼陆安然的表情。
很认真,不是在看玩笑。
“很想拿第一?”崔峥看着她,薄唇轻启。
陆安然现在已经很熟悉崔峥,他未脱口而出的内容不用怎么动脑就可以猜到。
“想啊,当然想啊,不过我想堂堂正正地压在你头上。”
相处的时间愈久,她对崔峥也越是无可奈何,他哪都好,可问题就出在了这。
和陆校长放在明面上的‘安然说什么都好’‘安然说的都对’是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崔峥会给这层内质贴上一层防护膜。
意思意思地掩盖一下,其真实情况与骨子里都刻着我女儿真优秀的陆校长可能是同一工厂里批发的。
崔峥现在对陆安然的所有事都充满了好奇,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看透了小姑娘,有时候又觉得她在云雾里未曾露出真正的面容。
他没少从赵小胖嘴里听到他吹嘘陆安然过去的丰功伟绩,这其中的蜕变过程让人简直想都不敢想。
她和自己最开始资料里查到的内容也完全不同,几乎颠覆了所有。
明明陆安然所做的一切都坦荡荡,可是每一处又充斥着诡异和违和,他知道问陆安然是问不出什么,说不定问恼了对方还会被踩一脚泄愤。
前面两位感觉到低潮过去,才忐忑地转过头,看着重新开始说话的人。
“安然,你还是第一啊,所以没什么要沮丧的。”
陆安然一只手撑着下巴点头:“嗯,可是还有期末。”
“虽然考第一的信心是有,但是我对我同桌也充满了信心。”
眼眸忽然间瞥向了崔峥,嘀咕道:“要是咋两不认识就好了,我在你回家路上守着,考试前套麻袋打你一顿。”
听她还能开玩笑,他们知道这一茬算是过去了。
不过从那天开始,陆安然的确是改掉了上课混水摸鱼的习惯,重新老老实实地拉出理综卷子开始刷题。
最开始让很多人都有些不适应,有时候下课刚趴在桌子上准备小憩十分钟,就听到周围的同学“雾草”一声。
“陆安然是被什么附体了吗,居然开始学习了。”
“照你这么说,她应该从考第一的时候就被附体了。”
“她怎么忽然如此好学?”
“难道是因为月考不是唯一的第一名?”
他们的确都在真相附近徘徊。
只不过——
“别开玩笑了,陆安然是那种较真的人?”
“她明明无聊到打哈欠都不肯看书。”
学习比他们好,脑瓜子也比他们好使的人已经开始努力了,这让本来就很紧张的高三学生更加慌乱,一班最为典型,下课连睡觉的都没,硬撑着在背书。
陆安然还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成为班上同学衡量自己学习力度的标杆,她揉了揉泛酸的眼睛,抬起头看向窗外。
灰蒙蒙的天空印入眼帘,在心里默默数日子,已经快二十号了,距离这个月的厌恶值统计也不远了,这个月几乎没什么刷新厌恶值的机会,不过她也不着急,毕竟早恋和住校这件事会源源不断地提供厌恶值。
苍蝇腿再小那也是肉。
陆安然这头刚接受了自己和崔峥考了同分这件事,转头又迎来一击。
连续两周多在下午抽出五六分钟练歌,洪海滨终于在上课的时候提到了年夜会这一茬。
“今天体育课上的时候,大家排一下到时候站的队,还需要一个指挥与两个领唱,有毛遂自荐的吗?”
前两年一直被推到台前负责指挥的班长再度接下了这重任,至于领唱,暂时还没人接。
洪海滨显然也早就想到了:“不如今年就让陆安然和崔峥领唱好了,大家觉得怎么样?”
陆安然手里的塑料铅笔吧唧一下断成两半。
一些正巧转过头看他们的同学看到自动铅笔的残骸,不知怎么咽下口水。
陆安然深呼吸,在心中念叨了好几遍真是祸不单行。
她举起手,清亮的声音响彻教室:“老师,我不会领唱。”
洪海滨慈祥地看着她:“一年前你也是这副表情和我说你不会物理题的。”
一年后陆安然做物理题贼六,洪海滨没少给班上这两好学生私下推荐比赛,可惜没一个人去。
陆安然今个算是明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个什么滋味了,不过她也从来不是逆来顺受的人,眼波流动,显然是定了主意。
崔峥也举起手:“我个子高,站边缘拿话筒不协调。”
洪海滨一想,是这个道理,学校的话筒是架在支架上的,崔峥的确不方便领唱,于是又坑出一个班上的委员。
“那就丛岚吧。”
丛岚:“……”
“你们两回去好好练,”洪海滨不放心地看了一眼陆安然,他总觉得陆安然不是容易善罢甘休的人,拒绝以后肯定会找新的理由卷土重来。
陆安然笑眯眯地回看了一眼班主任。
下课以后,陆安然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她的珍贵遗产。
她郑重地放在崔峥桌子上:“哥哥,这个就拜托你照顾了。”
跟要奔赴前线嘱咐别人照顾自己妻儿一样。
崔峥嘴角微抽,这盒子里装着的全是糖,有他买的,有陆校长买的,也有陆安然自己上网购的,反正是装得沉甸甸。
他抬起头看着陆安然,低哑的声音响起:“怎么?你打算去谋杀老洪?”
陆安然眼睛睁得圆溜:“不不不,我是怕自己把他气栽了,这不得做好完全的准备吗?”
崔峥:“…………”
他有点儿心疼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的班主任。
陆安然雄赳赳气昂昂地向办公室走去,途中经过其他班,其他班上的学生已经不自主地避开了陆安然,走廊上跑跑闹闹的人依旧很多,但是看到陆安然条件反射地避开。
问题就出在下雪那天陆安然说的话,这才让内心痛恨她的人回想起她是校长的女儿。
以前传他们父女两的关系不好,他们也不敢肆无忌惮地嘲讽她,也就是之前一桩又一桩事都和陆安然扯上关系时,他们才在贴吧的匿名论坛里嘲笑对方,逐渐演变到日常生活里看到她都会丢一个厌恶的眼神。
然而那天,他们又回想起了她是陆校长的女儿,而且没少看到陆校长接送她,父母关系不好?谁谣传的啊!这不是在害他们吗?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于是平时看到陆安然,他们率先闪开,连给陆安然碰瓷的机会都不给。
就怕惹到陆安然,对方去告状。
之前在贴吧里看到别人说了,陆安然是会告状的人!
陆安然满心都想着合唱的事,没在意其他人的视线。
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洪老师正端着一个杯子喝水,余光看到陆安然时呛了两下,放下杯子使劲咳嗽。
他刚还在琢磨陆安然什么时候忍不住气来找他,没想到这么快。
这会办公室只有两三位老师,看了一眼陆安然,发觉不是找他们的以后,立马低头各做各的事。
“怎么了?”洪海滨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陆安然开口直接:“老师你不是知道我来是干嘛的吗,这次领唱我真的当不了。”
洪老师张口就打算给陆安然灌输在班级有危难的时候要挺身而出。
陆安然飞速地打断:“我知道我现在推辞这个不好,但是我真的不能担当领唱,洪老师,我给你唱两句。”
十秒后,陆安然平静地看着张着嘴表情略呆的班主任。
“您要是觉得这样也行,我也不介意当领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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