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崝嵘去敲了好几次门,能听见里面的动静,只是安齐一直不肯回话。任崝嵘不知道现在安齐吃得下什么,煮好的饭菜放凉了,做好的面条也把汤汁给吸干了,安齐依然不愿意出来。
从阳台处可以看见附近的居民楼,互相挨着的别家窗口组成马赛克一样的图案,当入夜渐深,灯光会一盏一盏地亮起,又一盏一盏地熄灭。任崝嵘由此见证着时间在自己眼前流逝,一日,一夜,就是一个无法追悔的轮回。对他来说,凡人的一天不过是他的一个眨眼,无足挂齿。但现在他的生命里有了安齐,时间就变成了一个谜,像是一个不知道从属于谁的失物,忽然交到了任崝嵘手里,他只能谨而又慎地握着,保存着,却不能真正控制和拥有。
“安齐……”任崝嵘再次敲响了安齐的房门,声音已经变得有气无力的,却锲而不舍着,“安齐,开门吧,出来吃点东西。”
没有回答,只有轻微翻身的声音,安齐大概是躺在了床上。
任崝嵘叹了口气,前额贴在门板上,垂着双肩,个头不小的身体看起来却疲惫瑟缩,“安齐,你出来吧,我……是我不好,对不起,你别生气了。”
仍然没有回答。
“唉……”任崝嵘转了个身,后背靠在门上,缓缓地下滑身体,坐在了地面上,双手搭着膝盖。他的身形融入了没有开灯的走廊昏暗之中,“安齐,我们都只是想保证你的安全,尤其是我……我从来没想过会要孩子,没有孩子对我来说也没有关系,但是如果你出了什么事……”任崝嵘疲倦地把脸埋进双掌之间,将粗重而压抑的叹息声闷在其中,“我只是希望,最起码这辈子,能看着你好好过。”
房间里面传出了走动声,越来越近。
任崝嵘立刻直起身来,从地上爬起。房门果然打开了,任崝嵘急忙伸长手臂,安齐的身体却从他身边闪过,迅速地冲了出去,直奔卫生间。
“咳咳——”
任崝嵘赶紧跟了过去,见安齐趴在马桶边上又咳又吐,声音听起来难受极了。他下午吐了两次,之后粒米未进,现在胃里根本空空如也,却还是直犯恶心,连喝水都吐。
任崝嵘洗了热毛巾,单膝跪到安齐身边,轻轻给他擦着脸,又伸手把他搂入自己怀中,这才发现安齐浑身都在发着抖,忙把他搀扶到沙发上,端来了还温着的白粥,“我不知道你想吃什么,所以……”
安齐大概是还在头晕眼花着,喘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了他一眼,终于还是接过碗,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谢谢。”
听见他答话了,任崝嵘的心头大石顿时放下,看着安齐把那半碗粥非常缓慢地吃了下去,他体贴地又给对方倒了水,取了毛毯披在安齐肩上,然后才慎之又慎地把手伸向安齐的手掌,轻轻握着。
“我不会干涉你的决定,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尊重你的选择。”任崝嵘一字一顿地说着,“如果你真的想要孩子,那我们就一起努力把孩子养大,我答应你。”
令他既吃惊又难过的是,安齐移开了眼,不愿意看他:“你之前也答应过我,但似乎没什么用。”
任崝嵘一时无言以对,“我……”
“我自认为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如果像你们说的,真的有什么危及天下苍生的世界性灾难,我愿意为了大局作出牺牲,但从头到尾都没有人对我说过发生了什么事。”安齐又说,“你们对我的照顾和保护,还有你答应过的事,这些日子的相处,竟然都是因为这么重要的事……你放心,我现在知道你有任务在身,不会让你为难的。”
若这种话是别人说出来的,听起来就肯定是生气了故意说着让人难受,但偏偏这是安齐,一颗心里永远先装着别人,最后才轮到自己的安齐,他讲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像是锤子一样敲打在任崝嵘心上,令他心疼内疚。任崝嵘知道这事一时半会儿很难解释清楚,有些前因后果他自己也不完全了解,更别提现在安齐知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说不定还会选择再入空门,继续做那个六根清净的菩萨,那自己岂不是成了勾引菩萨的罪人?
任崝嵘有口难言,将一切心事都咽了回去,却看见安齐的面颊上挂着一道泪痕,顿时心头大痛,下意识抬手去抚安齐的脸颊,将他的泪水擦去,探身去吻向安齐的嘴角。
然而,安齐躲开了。
任崝嵘愣住了,停在与他的肌肤近在咫尺的位置,再难靠近。
“安齐,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看着安齐泛红的眼角,辩解的话语在嘴边犹豫着,“我对你……从很早之前就……”
“抱歉,我今晚想自己一个人休息。”安齐从他的怀中抽离,低着头进了房间。
任崝嵘慌忙转身,看着他的背影从门后消失,却再也不敢上前叩响。
他早就该知道的。在安齐第一次将目光投向他,第一次对他说喜欢,第一次躺在他怀里的时候,他就应该知道,这些都是偷来的。
辛念菩萨帮过他,他欠了菩萨一笔债。没想到,这笔债竟然要用情来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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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发漏了一章,今天补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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