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柳环顾四周,猛然在肃霜背上一推:“往东!带河神走!”
肃霜就势轻轻腾飞而起,下一刻就见归柳跳下树顶,一路高呼着“少司寇”,奔着缠斗现场头也不回地去了。
没办法,她的胳膊就这么长,拽不住啊。
肃霜晃了晃胳膊,拎着亭亭的后领,一头钻进妖云,冷不丁妖府里“呜”一声怪响,嗽月妖君不知投掷了什么东西出来,光华璀璨,如太阳般跃然升空。
妖君呵呵冷笑:“少司寇不舍得拿出真本事,小命只怕不保!莫不是一心求死?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老鼠们,鬼鬼祟祟想逃?都给我留下!”
天顶那光华璀璨的物事“呜”一下开始旋转,四下里的妖云奇雾霎时间流动起来,一条条一缕缕被拖拽过去。
肃霜疾飞而起,眨眼便落在云雾边缘,正要穿过去,却觉身周的雾气像是变成了无数小钩子,一寸寸勾住身体,不让她离开。
这是什么妖术?
她运转神力,竭力朝前飞,可勾住身体的小钩子却仿佛越来越多,牵扯的力道也越来越大,明明生路近在咫尺,竟怎样也穿不过去。
“肃霜神女?”
亭亭也发觉了不对劲,急忙自己腾云飞起,拽着她的胳膊往外拉:“我神力恢复了一些!我拉着你!”
肃霜奋力与妖术拉扯的力道相抗,见亭亭似乎不受影响,不由奇道:“你没事?”
“我、我还好……”
亭亭一头雾水,这些妖云奇雾确实有拉扯,但似乎并不难挣脱,为何肃霜神女如此吃力?
肃霜只觉身体渐渐要被拉得倒飞回去,当即全力运转神力,幻化出神兽之躯,四蹄奋力踏风,往前猛飞一段,可是很快,与之相抗的拉力再度加重,不止身体,简直像神脉骨头也被勾住,半点挣扎不得。
“肃霜神女!”亭亭再也拉不住,急得满头大汗。
肃霜脑袋往她身上一撞:“自己走!回去让长风山神赶紧递状子!”
亭亭被她撞得倒退数步,一下出了妖雾,只见华美的吉光神兽像是被看不见的巨手擒住,倏地倒飞回浓雾间。
*
季疆手执长钩,半跪在地上。
妖术拉扯的力道似乎已停了,好痛,骨头怕是碎了大半,流了那么多血,他竟然还活着,逆身玄冥阵竟然效用还在,真的假的?这该不会是弥留之际的幻梦吧?
他缓缓抬起头,血红模糊的视界里,只看得见一片苍茫雾气。
嗽月妖君这是什么妖术?把他拽到什么地方了?
他扶着长钩,吃力地站起身,下一刻,身周的雾气突然散尽,遍地芳草如茵,花树成堆,竟是不知何处的妍丽春景。
辛夷玉兰绚烂绽放,铺了半个山坡,那血红艳丽的色泽,简直美得惊心动魄。
……不,等一等,辛夷玉兰是血红色的?
季疆失神地眨了眨眼,他的视线忽然凝住——辛夷玉兰下站着一个纤瘦身影,雪青纱裙,乌发如瀑。
她静静站在那里,像一尊玉雕,一动不动,望着头顶血红的辛夷玉兰。
--------------------
明天继续
第94章 不是花红是血红(三)
鲜艳的血色映在她近乎苍白的脸上,映在她空洞的眼睛里,反射出一层悲戚的色彩,色彩变幻间,玉雕便像是多了一**气。
这是哪里?为什么肃霜也在?为什么她对着半山坡的红花露出这种神情?
季疆愣愣地看着她,几乎是本能,见着她,他第一个反应便是想上前抓住,想看她对自己露出最极致的表情,就像期待最初的妙成昙花盛开。
可骨头断裂的右臂抬不起来,可母亲那丝云般的声音又回荡耳畔。
他究竟是想拿她怎样?
季疆突然无声地笑了一下,这是嗽月妖君的妖术?不知把他扯进什么致命死地,却又幻化出他最想见的身影。
清透的春日阳光落在肃霜柔软的纱袖上,她沉默到近乎凝固的模样,让季疆想起自己在众生幻海里强行架构的幻梦。
那场梦几乎全由他潜意识里最渴望的念头铸就,尤其知道了肃霜正是曾经的吉灯少君后,除去狂喜,还有不甘——重羲才是最先接触吉灯的,小书精偏偏要跟祝玄纠缠不清,他得把顺序理清。
想最先邂逅,想抢在前面,想她所有悸动都朝着自己,他想……
他想在那场不属于自己的未竟旧缘里留下点东西,最好是不可撼动的,她永远也无法避开的——于是刨出心头血洒向她,这一次,她的眼睛是他的血勾勒出来,她的光明是被他夺走……是了,他不想看到她与祝玄继续什么旧缘。
很早开始,他就不想肃霜只盯着祝玄纠缠。
他等了等,忍了忍,最终也不过抢了一场幻梦,依旧是蜻蜓撼大树,听说祝玄至今未醒,可能他们的神魂仍留在众生幻海里,不知道过着怎样甜蜜美满的生活。
长久以来,心里一直流淌着一个声音,渐渐越来越清晰,它说:来缠一缠季疆嘛,祝玄又不会跟她当真。
可他想错了,祝玄当真了。
于是心里的声音渐渐嘲讽起来:就算祝玄不当真,她会来纠缠你?你能给她的,只有愤怒燃烧后的灰,她不想变成灰。
孽缘。
这两个字突然浮现眼前,季疆长长吁了口气,松开神兵长钩,仰面重重倒下去。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