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之间,距离靳妩醒来的那一天已经整整三年了。
靳妩照着往常的时辰走出了房门,外面的阳光温和明媚,楼中却一个人也没有,连嫣娘的房间也安静的有些奇怪,那种空寂的令人心慌的感觉又回来了。
靳妩小心翼翼的来到嫣娘的房间,轻轻叩响了房门,可是等了许久也无人应门。靳妩贴着房门听了听,里面一点儿声音也没有,死寂一般的安静。
靳妩心里越来越不安,在嫣娘的房门外转悠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推开了嫣娘的房门。
可是房间里空空荡荡的,只剩下嫣娘时常弹奏的那把七弦琴仍放在架子上。其余的东西,就连那把曾经把她虐的死去活来的筝也不见了,只有桌上薄薄的灰尘,隐约勾勒出一把筝的形状,仿佛在提醒她。
这三年来的一切,并不是一场梦。
靳妩怔楞的呆立在原地,片刻后却像疯了一般冲进了嫣娘的房间。她打开了所有的抽屉、柜子、甚至床板,可是全都不见了。
所有的首饰、衣服、嫣娘收藏的乐器,全都不见了,没有了,消失了。
所有的痕迹,嫣娘存在过的痕迹,那三年朝夕相处的痕迹,全都消失了。
只剩下那一把她最珍爱的七弦琴。
靳妩神情恍惚的跌坐在嫣娘的床边,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嫣娘不见了,所有的东西也都不见了,就这么消失了,却唯独剩下了她最珍惜的那把琴。
"靳妩?"
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男子的声音,靳妩却丝毫没有反应。
“靳妩?”
那男子又重复了一声,靳妩却像受了惊吓一般猛地回过了头。
三年了,这是除了嫣娘以外唯一与她说话的人。
"你是谁?"
靳妩急忙站了起来,防备不安的看着那个男子,就像一只如临大敌的刺猬。
"你不必害怕,我是律,是嫣叫我来的。"
那男子微微露出一丝笑意,靳妩稍微平静了下来,仔细的打量着那名男子。那男子一袭白衣,负手站在房间里,眼神沉静内敛,他嘴角的那一丝笑意显得十分温和。
可是那也仅仅只是显得而已,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块毫无棱角的温玉,可是他的眼神却像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汪洋。
他就像是那天上的一轮皎月,冷冷的注视人间怨憎会、爱别离,千万年的时光,入了他的眼,却从不曾入了他的心。
无悲无喜,无爱无恨。
"嫣娘呢?嫣娘去哪了,为什么她的东西都不见了?我从未听她提起过你,她为什么要叫你来?"
"你先看看这个,就明白了。"
律顿了一下,把他手中的一封信递给了靳妩。
靳妩急忙打开了信,的确是嫣娘的字迹,字迹沉稳有序,显然并非匆忙写就,可见嫣娘的离去并非事出突然,反倒像是深思熟虑。
靳妩亲启:
这三年来,我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偿还当年所犯下的过错。如今三年期满,我该做的已经做完,我终于可以离开了,有几件事也到了该告诉你的时候了。
你应当早有察觉,这三年来除了我以外,旁人皆对你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因为你根本就不是常人,如今的你只是一缕残魂,除了我之外只有律能够看见你。
这三年来我以琴音为你补魂,并布下结界将你困于庄中,方能保你魂魄不散,日渐稳固。
我走以后你用我留下的玉钥打开池底石窟,石窟中放有一支萦梦簪,只要戴上萦梦簪便可使你如常人一般行走。
三年前你的残魂太过脆弱无法承受萦梦簪的力量,如今方可勉强佩戴,但切记随身佩戴不可离身或损毁,否则魂飞魄散。
我将你托付给律,但是否愿意跟他走,由你自己决定。你想知道的一切真相,都指向一个人,公子殒。如果你想要接近公子殒,那么你只能跟他走。
嫣娘亲笔
“魂魄?嫣娘的意思是我早已死了?那我怎么可能。。。”
“嫣花了三年的时间重聚你的魂魄,才让你勉强能够承受萦梦簪的力量。”
“原来嫣娘当初所说的魂飞魄散都是真的。。。”
“她已经告诉你了?”
“不。。。与其说是告诉,倒不如说是威胁。我刚醒来的时候,不顾一切的想要逃出去。可是她却说,我绝不能离开她,否则三天之内必然魂飞魄散。我不确定她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可是我别无选择,只能留下来。”
“她还说过什么?”
“没有了,无论我问她什么,她都不肯告诉我。”
律听到这里,突然沉默了下来,靳妩却突然有一种感觉。
他在权衡,权衡什么该告诉她,什么又不该告诉她。
“你呢?你又准备告诉我什么?”
“嫣的确不是一个好老师,起码对你而言,她连合适的人选都算不上,可是我们别无选择,只有她能救你,而她也遵守承诺教会了你应该学会的一切,无论是以何种方式。”
“你和嫣娘早就认识了?而且这一切都是你的安排?”
“是我们的安排。我和嫣,我们为了让你归来,已经等待的太久太久了。”
“为了让我归来?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嫣娘她。。。她根本就恨不得我马上魂飞魄散,她根本就不想救我。”
“她的确不想,可是她别无选择。这是她的罪,她必须偿还。而你,你是解开这一切的钥匙,无论她多么不甘,她都必须要救你。”
“解开这一切?我根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连我自己究竟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去解开什么?”
律目不转睛的凝视着靳妩,他的目光深彻、平静、宏远,看不出丝毫情绪。
但靳妩却有一种感觉,他看着她,他的目光却像是穿过了她的身体,看着她背后那一个她已经全然忘却了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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