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煜都城原本就像一潭谁也不敢乱动的死水,但祁律亲自带了一个女人回来的消息,不到半个时辰就传遍了整个煜都城。
谁也不知道这个女人究竟是何身份。
谁都想知道能不能借这个女人搅一搅煜都这一潭死水。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叶落知天下秋。
这潭水已经动了。
这样平静的日子恐怕不长了。
煜都城外方圆百里之处,有一座宁静祥和的小村庄。村庄的东边有一处不起眼的小院,一名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的老者正有说有笑的教几个孩子念书识字。
一只雪白的信鸽悄无声息的飞进了院子,站在窗边发出“咕咕”的声响,老者的右耳微微动了动,面上笑容却丝毫不变。
“孩子们,今日的课就先上到这里吧。”
孩子们听了老者的话一阵欢呼,嬉笑着与老者道别,然后陆续离开了。
孩子们走后,老者走到窗边取下了信鸽腿上的字条,随后把字条卷起握进了掌心,字条瞬间化作了飞灰。
老者将信鸽放回了天上,回到房里脱下了乡间的粗布衣裳,换上了一身青衣长衫,写下一张字条贴在了院外的木栅栏上。
“先生出远门一趟,勿念”。
将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老者不急不缓的步出了院落,又回头看了一眼收拾的干净整洁井井有条的院子,满意的点了点头,捋了捋雪白的长须,然后随手带上了院门。
院门合上的瞬间,老者的身形却已经消失不见,只有一道青色的影子一闪而过,向着皇城的方向掠去。
与此同时,律和靳妩二人已经来到了一条繁华的正街上,街道两旁林立各种各样的酒楼铺子,铺子前挤满了大声吆喝的小贩,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含羞带怯的小姐领着丫鬟站在胭脂水粉的摊子前挑花了眼,粗布青衣的老仆蹲在菜摊子前讨价还价,无人问津的小贩正卖力的吆喝着。
这才像是全天下最宏伟繁盛的煜都。
靳妩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自然觉得十分新奇,一路上左顾右盼的,都快走不动道儿了。律却目不转睛的一路向前走去,最后停在了一家叫做通宝银号的铺子前。
铺子里只有三两个客人正低声和掌柜说着什么,二人径自穿过正堂,从侧边的一扇小门进了后院,掌柜抬头瞥了二人一眼便又低下头继续招呼着客人。
铺子看起来不大,穿过小门后却是别有洞天。门后一小院,院中一石亭,亭中一残局,石亭四周种满了盛放的紫鸢尾。小院三面各一间小屋刚好围住中间的鸢尾花田,打理的井井有条,甚是清幽雅致。
院中只有一名老仆正在浇花,动作有些迟缓,耳朵似乎也不太灵光,直到律和靳妩走到他的身后,他才察觉到有人来了。
老仆转过身来,看见律便问了一声好,然后疑惑的上下打量着靳妩。
“你就在这里安心住下吧,东厢和西厢你随意选一间,我就住在北面,有什么需要就吩咐通叔。”
律对靳妩说完,低头对老仆耳语了几句,通叔看了看靳妩,微微点了点头,问了声姑娘好。
靳妩左右看了看,最后选了东厢,老仆接过她的包袱和两把兵器,便去收拾房间了。靳妩在院子里绕了一圈,越发觉得这院子布置的十分巧妙。虽然前院是正街,可是这后院却十分清静,可真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
“这里是?堂堂的祁国太傅就住在银号的后院?”
靳妩越想越觉得奇怪,忍不住问了出来,律听了她的问题,只是微微一笑。
“多年前,陛下倒确实赐了我一座太傅府,可是殒小的时候常常发生意外,陛下便特意安排我住在宫中方便照顾,那座府邸也就一直空着。
后来殒渐渐大了,又接掌了祁氏,我便搬出了宫中。可是那府邸委实大了些,人多眼杂反而不便。
所以我便奏请景帝把那府邸收了回去,置办了这么一处院子,虽然地方小些,可是一则方便,二则清静。”
“可是这银号人来人往的,又地处闹市之中,岂不是更加人多眼杂?”
“这银号是殒的地方,一般人进不来。而且不过是个歇脚的地方,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平时有通叔替我照料着也就够了。”
靳妩微微点了点头,听律这么一说倒也合理,总归不过是个落脚的地方,地方大了,难免便须得许多下人打理,反而人多眼杂。这么一座小院,反倒简单清静。
只是堂堂一朝太傅,连个府邸都没有,景帝竟也允了,看来这位景帝倒算得上是个开明的帝君。不过也是,祁国百年,一生只有两位嫔妃的帝君也就他头一个了。
“你。。。”
靳妩听了律的话,脑中似乎有灵光一闪而过,似乎十分可疑,可是她又有些迟疑,不知道律会不会据实已告。
“还有什么,想问就问吧。”
“你在祁国多少年了?”
“殒五岁的时候我就来了,如今算起来,也有十五年了。”
“十五年。。。十五年前你就是这般模样吗?”
“什么意思?”
“你现在看起来不过就是个三十出头的中年人,那么十五年前。。。”
“十五年前,我就已经是这幅模样了。”
“什么?。。。那你。。。你不是普通人,我真的没有猜错。”
“你的确没有猜错,我不是普通人,你不是普通人,嫣也不是普通人。”
“。。。那么其他人呢?景帝、轩王、叶相,他们。。。”
“你多心了,他们的确是会变老会生病也会死的普通人。”
“那他们。。。就没有怀疑过你吗?”
“自然是怀疑过的,但怀疑终究只是怀疑,他们既无法证明,更不敢轻易对我做什么。”
律的语气十分淡漠,仿佛长生不老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
他究竟经历了多少这样漫长而亘古不变的时光?
怪不得,他看起来什么也不在乎。
可是,为什么他似乎又对命运有一种近乎狂热的偏执?
靳妩看着律眼角细细的纹路,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从她脑子里冒了出来。可是她一个都没有问,因为她不用问也猜得到,律根本不会回答她。
他绝不会回答任何有关她的过去,或者她和他曾经共同有过的那些过去的问题。
“。。。那么我呢?我迟早也会。。。”
“你不会有这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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