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婳夜》本身倒也算不上什么名曲,只是极为柔美温婉,仿佛道尽了这世间女子欲语还休、千回百转的情意。
但这首曲子原本并不适合用七弦琴演奏,皆因这七弦琴的音色较其他乐器冷淡低沉,虽然清澈些,但实在弹不出那样柔美温婉的味道。
然而,正所谓有得有失。
这七弦琴的冷淡低沉虽然削弱了琴曲本身的特质,却多了几分沉着大气。再加上靳妩本身是个习武的姑娘,弹奏的指法也不似寻常女子那般温软。
如此一来,这整首曲子就好似从一个含羞带怯、温婉多情的大家闺秀变成了一个英姿飒爽、利落果决的女将,听来却是别有一番韵味在心头。
一曲终了,场中一片寂静。
靳妩抬起头,却发现景帝的脸色竟然惨白如纸。
决和殒神情严肃,噤若寒蝉。肖未也察觉出了场中的气氛不对,却又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心里头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生怕靳妩无意中犯了景帝的忌讳。
靳妩自然知道大事不好,只得悻悻的跪了下来。
“小女无意冒犯了陛下,还求陛下恕罪。”
“这《婳夜》由姑娘奏来,倒是别有一番韵味,只是这《婳夜》本不适合七弦琴演奏,不知姑娘怎会选了这首曲子?”
“小女只是无意中瞧见这琴尾之上刻了婳夜两个小字,所以一时兴起才选了这首曲子,绝非有心冒犯陛下。”
“婳夜?劳姑娘把这琴递给朕看看。”
景帝的脸上慢慢恢复了血色,但他一听这话,眉头却是紧紧皱在了一起,迫不及待的想要那把琴。
靳妩只得小心翼翼的将琴递了过去。景帝接过琴,细细端详着,靳妩不住的偷瞄他的脸色,看起来倒不像是生气,反而像是有些惆怅伤感。
景帝沉默不语,旁人就更加惊疑不定。决和殒其实也不比靳妩多知道什么,只是早已察觉景帝脸色不对,所以才不敢贸然开口。
眼看着景帝的脸色慢慢的缓和了下来,他们这才算是稍微松了一口气。
“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过了许久,景帝方才出声,却是这么一声叹息,似慨叹,似追忆,似遗憾。
谁的人生没有些遗憾,不知悲苦又何以谈人生。
靳妩和肖未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决却好像突然间明白了什么,淡淡的看了靳妩一眼。殒却一直垂着头,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朕一时想起了些往事,倒是叫你们见笑了。”
“靳妩年少不懂事,若是不小心冒犯了父皇,还请父皇小惩大诫,儿臣必定带她回去严加管教。”
靳妩真是万万没想到,在这么一个万分尴尬的时刻竟然是殒出声替她解了围。 他这几句话明面上是怪责,可言下之意却是在回护她。可说到底她只是个下属,他即便是袖手旁观也无可厚非,此时站出来替她说话可不见得有什么好处。 靳妩若真是冒犯了景帝,那他此举必定引得景帝更加不悦,恐怕要在景帝心里埋个不知轻重的疙瘩,可若是靳妩只是无意中令景帝想起了些美好的往事,轩王此言反而会落个顾惜下属宅心仁厚的好印象。
真可谓是,成也景帝败也景帝,这伴君可比伴虎还难呐。
“无妨,不过是些往事罢了,而且这都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你们自然是不可能知道的。
当时莲儿入宫不过一年,殒儿还没出生,决儿也还小。莲儿出生武将之家,自小习武,对这些琴棋书画之类的玩意儿可是一点儿耐心也没有。
她入宫以后,日日与沐汐相伴,性子也收敛了许多,渐渐地竟然喜欢上了这清冷的七弦琴。所以她便央着沐汐教她弹琴,还要朕答应她,一旦她学成了,便送她一把好琴。
朕原本以为,她不过就是一时兴起,可是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学成了。她既然学成了,朕又怎么忍心只是令她失望。但是朕并没有送她一把名琴,反而选了些材料亲手做了两把琴,一把给了她,另一把给了沐汐。
莲儿十分高兴,当时就在这亭中用那把琴弹奏了这一曲《婳夜》,还说她最喜欢就是沐汐所弹奏的这一首《婳夜》,还把婳夜这两个字刻在了琴尾之上作为这琴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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