钺的眼前蓦然一黑,所有的光都不见了,只剩下了一片漆黑的死寂。
可是紧接着她的耳边却突然响起了一段毫不连贯却又似曾相识的对话。
那是他们的声音。
在你出现之前我从未知晓何为寂寞,而在你出现之后我却再也不愿独自承受这永生的寂寞。
他低沉而坚定的话语,那一道不顾一切飞向空中的绯光。
他没有阻止她,却不惜违逆天意耗尽所有的力量留下了她的一缕残魂。
我欠了你一条命,却欠了他一个永远。
你大概永远也不会需要我偿还欠你的命,可是我却也还不起欠他的永远。
原来翻来覆去都是纠缠不清的亏欠。
当一切的幻象与声音尽皆消失,只剩下那一脸冰凉的泪水淋湿了雪白的兽皮。
突然两声清脆的锐响,诸天和钺心陡然失去了力量,纷纷跌落在地。
钺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却正好对上了刑复杂难言的双眼。
“上一次我只是看到了一些破碎的残像,可是这一次。。。”
“大概。。。是因为我体内有你的魂魄吧。”
“你。。。已经知道了?”
“原本是不知道的,可是看完了这些哪里还会猜不出来呢。我本来应该灰飞烟灭,彻底从这天地间消失的。可是如今我还能坐在这里和你说话,哪怕只是不完整的魂魄,也只有一个可能了。”
钺突然顿了顿,仿佛突然之间不知该用怎样的语气继续说下去。
“神献,强行分裂神魂本来就是禁忌。而你却分裂了自己的神魂,并以此为引强留下了我这一丝残魂。虽然是为了救人,可是强行留下本应消散的神本就是有违天道的事情。更何况你是始神,明知故犯天谴加倍。所以在那之后,你也随之陷入了沉睡。”
“禁忌也好,天谴也罢,我都不在乎。可是我却没有把握,究竟救不救得了你。那一丝残魂虽然依靠我的神魂勉强留了下来,可是我却马上陷入了沉睡无法再做些什么。那一丝残魂只能依靠天地之力或者轮回之力历经千年时间方才得以修复,而这个过程实在太漫长也太危险了,所以即便我强留下了那一缕残魂,我却根本就没有丝毫把握。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一缕残魂究竟能不能平安的留下来,我不知道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你还在不在,我不知道如果你真的不在了。。。我以为那是成全,可是我却越来越怀疑,用你的牺牲成全的究竟是谁的执着。。。”
刑的声音越来越低,痛苦万分的闭上了眼睛,钺却猛的一愣,似乎有些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是我自己选择了。。。”
可是刑不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
“没错,那是你自己的选择。可是你之所以会有那样的选择却全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是我告诉你始神之力应该用来守护天地,是我让你成为了夙夜战神,是我阻止帝殒回到你的身边。一直都是我,我替你做了选择,却从来没有问过你的意思。我以为那是为你好,我以为我没有错,我以为为了这天地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可是直到我眼睁睁的看着你逐渐消逝的时。,我才突然发现,我从来都没有问过你,你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你成全的究竟是谁的执念,你是真的想要与我相伴的永生不灭还是已经习惯了接受我替你选择的路?”
“主上,山哥回来了。不仅带回来一桶水蟹粥,还包了一桌绿竹轩的点心,咱们是在外头摆一桌,还是。。。”
琥二兴致勃勃的掀开帐帘走了进来,可是刚一看见屋内的情景脸色就变得十分微妙。
遭了,难道他又撞上了什么不该看的事情?可是刚才不还好好的么,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刑微微垂着头,听见琥二的声音也没有抬头,只是收敛了所有的情绪淡然的回了一句。
“就在外头摆一桌吧。”
琥二点了点头,飞快的拉上帐帘退了出去。
钺在琥二进来的那一瞬间就猛的侧过了脸,以免让他看见她脸上的泪痕。
琥二走后,刑低下头注视着已经彻底沉寂下来的诸天和钺心,嘴角却突然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意。
原来就算是坚不可摧的战神也会害怕。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坚不可摧无所畏惧的。
他以为那些近乎懦弱的情绪永远也不会出现在他身上。
可是当他眼睁睁看着她灰飞烟灭的那个瞬间,他才终于明白原来他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坚定。
他已经活的太久太久了,他曾经亲手送走了许多人,其中包括他的敌人,他的挚友。
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了。
即便这一次可能失去的是她,他也能够像从前那样。
把所有的痛苦都藏在心里,然后背负着所有人的期望和信念继续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他们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他们走了,却将随着他的生命永垂不朽。
他以为这一次也依然如此。
可是当他眼睁睁看着她灰飞烟灭的那个瞬间,却是从未体会过的,天昏地暗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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