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则这也并不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毕竟祈晟要的,一开始就是自己,送了个牛头不对马嘴的山寨品过去,以他阴毒狠辣,睚眦必报的性子,又如何会善罢甘休。
而这整件事情,最好的解决方法似乎只有一个,仅此而已,那便是……
脑中有许多画面飞快地闪过。
电闪雷鸣却独不见落雨的乱夜。
肢体疯狂交缠却发不出半点声音的自己。
源自身下的撕裂一般的疼痛和带着腥膻气息弥漫开来的血水。
那一袭白衣弱不禁风却毅然决然用单薄的臂膀护住自己的身影。
剑光凛冽终于毫不留情穿透那浸满血水胸膛时候的刺耳声响。
……
一切一切,原以为过去了那么久,早便该恍然如梦了,谁料重新回忆起来,却偏生依旧如此清晰,清晰如昨。
依旧是对于她楚倾娆而言,最接近于“软肋”的东西。
沙摩多在抬眼的一刹那,极为敏锐地捕捉到了楚倾娆眼底的那一点失神和放空,以及这两种情绪之下所掩盖着的极为细微的脆弱。
他心中默默一紧,大抵猜得到对方一时间想到了什么,便立刻道:“使臣送信回来,说此事还有待商榷。”这是一个不存在欺骗,却也着实称不上诚实的回答。
而楚倾娆骨子却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听闻此言,她微微舒展了身子,朝后靠了靠,抬起下颚看着沙摩多笑道,道:“可汗不必说得如此委婉,实则大家心里都清楚,只有我回去,才能……”
“我不会让你回去!”沙摩多却霍然打断了她,向来沉稳的声音里,竟是少有地透出了些许急切。话音落下,似乎又有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般,沉默了短暂的片刻,又缓声道,“我虽并不清楚,你和他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恩怨,然而银簪湖那夜种种,我却是亲眼所见。你不惜一切也要离开的人,远走的地方,我又如何会为了一己之私,将你重新送回?”
楚倾娆静静地看着他,闻言微怔。
半晌,她垂下长长的羽睫,轻轻一笑,道:“可是我若不回去,谁也猜不到,祈晟会做出什么来。”
沙摩多眼底浮现出浓重的无奈神色,叹了叹,道:“我会尽我所能赎回科沁,任何东西,只要他要,我会全力满足。”
除了你。
他在心里默默地想着,却终究没有将这最后的三个字说出口来。
楚倾娆重新抬起眼眸,凝视住他,却发现自己一时间也并没有什么别的话可说了。虽然她知道自己迟早是要回去的,可是如今的局势瞬息万变,明朗之前,她一时间也不便于轻举妄动。
更何况,以祈晟的性子,自己回去了,便会将科沁放回么?恐怕未必如此。
她还未看清楚他的目的,故而只能暂时韬光养晦,静观其变。
……
沙摩多走出蒙古包,又特意朝着远方走出了几步,这才站定了步子,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来。
纵然他在旁人面前一直极力强撑着,不露出分毫的破绽,却并不能对留存于心中的无奈消减半分。此时此刻,向来沉稳淡然,胸怀野心的他,却是不可否认地有了一种无能为力的渺小之感。
一面是同自己朝夕相伴多年,并深深爱慕着自己的名义上的妹妹。另一边,则是在多年之后,极为少有的能让他如此倾心,恨不能倾覆所有无保护去周全的女子。
进退两难,他根本无从取舍。
轻轻地合上眼眸,他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任由带着暖意的风吹拂着自己发梢袍角,仿佛如此便能给自己换取片刻的安宁,远离种种繁复的纷争。
然而就在此时,一种异样之感,忽然从背后腾起。
这是一种近乎于本能的直觉。
沙摩多霍然睁开眼眸,与此同时侧身避让。
可惜终究是迟了些许,一柄不长却极为锋利的匕首,已然裹挟着凛冽的寒光,直直地扑向他。
最终,定格在了脖颈处的位置。
沙摩多的动作定格在原处,及至低垂了眼眸,徐徐看清了面前人的面容时,他的神情反而渐渐地由原本的警惕变成了波澜不兴的平静。
“是你。我早知道,你还会动手的。”他一字一句地道,眼底甚至带着几分释然的意味,慢慢地笑了一声,竟如同故人相见闲坐拉家常一般地,又道,“看来这些时日里,你的身手又长进了不少。如此一来,我便越发不是你的对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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