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芍没有想到裴博裕会提出让他们搬回裴家的要求,裴珩明显犹豫了。
裴博裕劝说道:“你不用担心家里有谁敢说不好听的,嚼舌根的叫我知道,不用谁说情,通通赶出去。”
裴珩顿了顿,道:“爹,即便没人说什么,没有一个说服我自己的理由,我是不会回裴家的。”
裴博裕看着他,觉得他一次仿佛一下子长大,成熟了,以前清澈见底的眸光变得幽深,再不是那个他说什么都听的儿子。心中不知道是苦涩还是安慰,这样的儿子显然可以在外头闯一片天,可是也意味着他真的失去了那个倚赖他的小儿子。
“子重,”裴博裕极少叫裴珩的字,“我对老太太,你大伯说过,你是我养子、义子,但凡我还在,你想在裴家住多久都可以。不过我晓得你是个有出息的孩子,将来前程似锦,也不稀饭靠着裴家。只是如今你要读书科举,需要一个读书备考的好环境,且你有家有口的,到时候上京怎么办?正好我们京里你堂叔托了他女婿耿将军送我们入京,不比你自己张罗要强?”
裴博裕说的是有道理,这时候穷家富路,裴珩带着月芍和明祺两个雇佣小船或马车上京,沿途安全不安全两说,有女眷在,外头是多有不便的,且这种雇佣的马车小船都是要跟人分享空间,拥挤不堪,吃睡不好,不知道多折腾。
裴珩不是固执清高之人,这样一想便答应了。
裴博裕高兴不已,道:“你家来照旧住寒松轩。”
裴博裕回家来,马上叫了裴鸣,让他把寒松轩让出来。
裴鸣还不乐意,裴博裕冷笑:“没让你把秋茗居让出来,已经给你留了脸面,你又不读书,占了书房做什么?”
又警告他:“等你弟弟来家好生陪个罪,若是叫我知道你再在他面前说什么风凉话,就给我滚庄子上去。”
裴鸣别骂的灰头土脸,又羞又怒,出门踹了小厮两脚,大骂:“还不去把寒松轩收拾干净,你爷原不配使。”
里头裴博裕听了,气得倒仰,扔了书骂:“这个逆子。”
裴心慧和方玉蓉听说弟弟回来,满心欢喜,二太太听了不过木然“唔”了一声,没做任何其他反应。
至于大房那边,有高兴的,有不高兴的,也有无动于衷无所谓的。为着裴珩回来能安稳点过日子,裴博裕跟老太太保证裴珩是当义子回来客居,不分家财,日常一例使用银子走裴博裕的私账,不走公中的,如此大房也就没了意见。
裴珩来了后,正要去拜见老太太等人,那边小丫头过来说老太太身子有些倦怠,不必过去见。然后是大太太遣人来,说近日整理上京的事宜,太过忙碌也就不见了。而后二太太那边也有人传话,说二太太病的起不了身,形容不宜见人,过些时日好了再见。
这般一连几波人前来,裴珩不由苦笑了。
偏偏有意思的是月芍这边,几个奶奶消息最灵通,听说裴珩娶了带出去的小丫鬟为妻,纷纷派人来请去相见。
月芍可不觉得自己有这样大的脸让几个少奶奶如此看重,只怕她们是觉得小丫头一跃成主子,稀奇的很,叫过去看个热闹。
“爷说,我该不该去?要是去,先去哪一边?”
裴珩笑,“别处不打紧,先随我去见见大姐。”
裴心慧自听她爹说弟弟新娶了媳妇,忙派人去打听新娘子的来历,结果不问还好,一问才知道一个小丫头竟然成了她弟媳妇,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要晕倒。
这事儿如今裴家女眷们都听说了,少爷们也知道,独没人提点裴博裕。
众人都有心无心等着看笑话。
裴珩见了裴心慧,笑着喊:“大姐。”
裴心慧看着高大俊美的弟弟,不由激动的眼眶湿润,道:“长大了,成熟了。”连忙拉着他坐到榻上。
可等月芍喊她之时,她的脸色却蓦然冰冷下来,眼神里也透着一股子防备,月芍几乎可以猜到她在想什么。
她是在想,从一个低贱的下人上位成主子,该具备多深的心机才能办到。
月芍心内苦笑,裴心慧还真没冤枉她,她是用足了心机才成为裴珩妻子。
裴心慧笑里带着疏远,避过称呼,淡淡的问她:“听说,你以前是跟着李小姐的?”
不远处的丫鬟婆子都竖着耳听,多稀罕的事儿啊,商户人家听说小丫头嫁主子,士绅官宦可不多见。
月芍知道裴心慧这已经不算侮辱,她若是这都无法坦然面对,以后都别想在裴珩朋友圈子里交际了,出身本就是无法隐瞒的,怎么避免都避免不了。
她露出温婉的笑容,清清透透,道:“是的,我以前是李小姐身边的二等丫鬟。”
裴心慧略惊讶,没想到她不脸红也不支吾转移话题,干脆利落的承认了。
本来准备好的话一下子有些难以出口,沉默下来。
裴珩微笑,赞赏的看了月芍一眼,对她道:“你也坐,跟大姐说说话,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就找大姐请教。”
月芍听了,往下手的椅子上坐,珊瑚见此,马上给她送上茶来。
这一来,就坐定了她主子的身份。
裴心慧还是无法过心理的那一关,是以只跟裴珩说话,完全不搭理月芍,月芍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只偶尔喝一口茶,不敢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两盏茶功夫,外间就有丫头道:“方姑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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