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亮昭昭的暖阳下,甄姚从东跨院的院门盈盈转出来,手提长裙,拾阶而上,缓步走来。
她穿了一身青荷色锦衣长裙,外罩鸦青色白毛锦裘,整个人好似笼在一汪碧潭上如烟似雾的水汽之中。她又生得极为纤细,秋天那场为甄柔挡的刀伤让她大伤元气,身子更是肉眼可见的清瘦,在这一身清浅的衣饰衬托下,端是如三月春风中吹拂的柳条,婀娜多姿。她一双秋水般的剪瞳流露出笑意、不安和怯弱种种糅合的光芒,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的少女模样,甄家那位柔善娇弱的二娘子,似彭城六月间夏日荷塘边最鲜嫩的那一抹绿,清新脱俗。
这样动人的风情,真是更甚以往。
阿玉和阿丽定力稍差,忍不住流露出惊艳之色,呆呆地看着款款走来的甄姚。
行走间,锦裘迎风而动,楚楚纤腰时隐时现,当真是不盈一握,看得她们羞愧了脸颊,都是生而为女子,都穿了厚实的棉衣,怎么她们就是臃肿不堪,二娘子却如此身姿绰约。
甄柔眼里同样不禁闪过一丝惊艳之色,但看着太久没像这样梳妆过的甄姚,深埋在心底的不安莫名有一种松动迹象,她呼吸滞了一滞,方微微一笑,接着说道:“阿姐,你今日真漂亮。”
甄姚走了过来,听甄柔这样夸奖她,似有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正是低眉浅笑,好不动人,“阿柔你又再打趣我了,我看你这不是夸我,是变相夸你自个儿吧!”抬起眼眸,如以往闺阁十六年中的任何一次般,宠溺而包容地看着甄柔,目光里尽是柔善美好。
“吾家阿妹初长成,娉娉婷婷玉女郎,阿姐若有一分俏,阿妹就是十分娇。”
甄姚轻启朱唇,一字一词一转折,如珠落玉盘的声音缓缓念出。
这是闺阁之时,她豆蔻之年,初潮初至那天,她慌张害怕又娇羞,阿姐却骄傲又欣慰地看着她,随口便是一首打油诗吟出。
这就是她记忆中的阿姐,为她的成长骄傲,为她甘愿贬自身,将所有好的让给她,无条件地包容宠溺着她。
一首闺阁时嬉闹之作,勾起了过往无限美好回忆,甄柔不禁敛去心底的莫名情绪,恢复如常,毫无芥蒂地拉着甄姚的手,为甄姚高兴道:“阿姐年轻貌美,往日里就该好生打扮一番,这才不辜负这般姿容。”说着一边要跨过门槛携甄姚进正房里去,一边又闲话家常道:“今儿太阳正好,我让阿玉她们在院子里置了案几坐榻,一会儿再让厨房备些吃食,我们晒晒太阳,免得我俩每日就在屋子里待得都要发霉了。”
说完,已就着阿丽的搀扶跨过门槛,却感手牵着的甄姚似乎没动,不由松开甄姚的手,转头看过去,眼露疑惑,“阿姐……?”
甄姚歉意的回视甄柔,犹豫道:“阿柔,我今日恐是不能陪你了……”说着声音渐低。
甄柔觉得自己养伤养得脑袋混沌了,一时没有明白过来,还是端着药碗的阿玉立在门槛外提醒道:“少夫人,今日是卞夫人的暖寒会,二娘子这会儿该是去赴宴。”
甄姚看了一眼阿玉,眼底不着痕迹地闪过一丝不安,还有一丝她自己也不知道的莫名希冀,尔后向甄柔颔首道:“就是阿玉说的,今日是卞夫人的暖寒会,我这会儿得先去寻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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