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观各种纷争斗殴历史长河,会让人发现一件极为有趣之事:文化人一言不合便气冲斗牛撸袖子揪凳子恨不能立刻把对方砸死,而以粗暴见称的武林人士反而慢里斯条的文质彬彬的把道理摆个明明白白,然后,把自己的位置牢牢立足在道理高地之时,才拿出他们所擅长的暴力手段付诸于行动。
相较之下,对于“理直气壮”这个词语的理解和演绎,他们明显高深了一大截。
现在,枯树先生把该摆的道理都一一摆了出来,从他的话里,不难理解,云中龙转由他传递的意思只有一个:峨嵋派向黄衫派屈服。
或许,郭掌门可以拒绝,甚至可以把枯树这一干人等全部歼灭于此,但是,付出的代价,将是峨嵋派迎接黄衫派毁灭式的攻击!
从云中龙此次行动的轨迹之中,可以捕捉到了一个极大的重要信息:
中原八大门派之中,少林寺和武当为武林泰斗,或许云中龙未必敢于轻易攻击这两个正道大派,而挑选了相对而言较为次下的峨嵋派下手。
适逢峨嵋派庇护了一个杀害他们人的凶手,大大方便了他们下手的理由。
而促成云中龙如斯迫不及待的提前行动之原因,却是被峨嵋派和雁荡山梦家联姻之事所迫,使得他不得不把动作放在联婚还未曾达成之前,否则,一旦势成,峨嵋派受到梦家保护,再要对付之,那便不是困难或容易的问题,而是纯碎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那样子的话,云中龙就真是个脑袋神经中枢紊乱之后的疯子了。
郭掌门没得选择,她不能把峨嵋派屈服黑势力的罪名落在她的身上。
枯树也没得选择,虽然,当云中龙调派他率领人手过来完成这个任务之时,他便知道他注定了是总把子这场和峨嵋派博弈的先锋牺牲品,必死无疑,但是,他不能选择,在总把子面前,除了贯彻命令之外的任何选择,都是背叛——背叛总把子的后果,绝对不是谁都承受的起的,那绝对要比死恐怖的多。
遵从命令死掉了,好歹也算是因公牺牲,获个荣誉奖杯奖状什么的,他的老婆孩子最起码会拿到一笔抚恤金,孩子上个私塾什么的那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而倘若背叛而死,不仅他的人生被钉上永远洗刷不掉的历史污点,尤为严重的是,他的老婆会被卖到青楼,孩子被扼死在成长之途中!
背叛是可耻的!
故而,枯树即便是明明知道自己自打接下这个任务之后,便没有打算活着离开。
这是他的悲哀。
或许,在他身上,更多的,是体现了某些江湖人充满无奈的生存规则的缩影。
杀!
当双方都没有了选择,最后还是回到了他们最是擅长的本职专业上面,兵戎相见,武力解决是唯一途径,那么,便唯有刀剑相见了。
此一役,从双方出手开始,到枯树被钱长老一剑削掉了半个脑袋脑浆飞溅一地倒地而结束,时长不足半个时辰,然而,战况之惨烈,却是开峨嵋派百年以来对敌之首创。
眼看着暮色之下,尸横遍地,残肢碎体不值钱的挂在树丫子上,血浆飞溅染红了路旁的花花草草和梅树,轻风过处,尸体的呜咽和血腥气息的吹送,一些年轻女子纷纷忍不住拼命的呕吐,带着眼泪的呕吐。
郭掌门伫立在夜风之中,衣袍无风鼓荡,她的眼睛里面隐隐掠过一丝丝的疼惜和不忍,但是,却是沉默着,并没有作任何安慰。
江湖人,踏上江湖这条路的那一天始,生与死,便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杀死别人,要么被别人杀死,为了活的更久,就必须坚强起来,而这种坚强,便是以血与泪铸就的,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捷径。
贺长老轻轻一叹,道:“姑娘们,我知道,你们在动手之时,往往在可以下杀手之时不忍而犹豫不决,不可否认,你们是善良的,这一点,我们都非常欣慰,不过,却也正是你们的致命弱点。你们的善良,没有用对了地方——在生死对决之时,对敌人之仁慈和善良,那是对自己生命的不负责任。我们修行之人,或许可以把生命之作平淡,但决计不是为了给世间恶魔奉献我们的生命去助长他们的罪恶。”
一女子道:“贺长老,我们懂啦。”
贺长老点点头,道:“继续上路罢。”
正要启程时候,却是听得一个弟子动了恻隐之心,轻轻道:“这些人,如此抛尸荒野,实在教人心酸可怜”
钱长老扭脸看了她一眼,冷冷道:“江湖人,注定了便是如斯可悲的,你现在可怜他们,而或许有那么一天,我们也是如此,又有何人可怜我们?”
那个弟子吓了一跳,连忙闭嘴。
郭掌门轻轻一叹,道:“或许,钱长老之言有点残忍,但是,却是实实在在的现实,当我们踏上了江湖这条路,生与死,很多时候,已经脱离了我们的掌控啦。不过,我们身为出家人,仁慈济世,便是给予他们料理后事,也算是尽守本心罢。”
钱长老苦笑一声,道:“掌门,你没听刚才枯树说了,今夜子时他们接不到他的任何消息便会立刻对我们峨嵋派的发动毁灭性的攻击,现在,枯树死了,自然不会有任何消息传递出去,所以,他们的行动乃板上钉钉的事儿,到时那候,真正需要可怜的人,是我们,呵呵”
钱长老最后以惨笑两声结束了她的话,眼睛隐隐浮现湿润的泪光。
另外几位长老也神色黯然,沉默不语。
因为,很有可能,钱长老的推测,会成为悲惨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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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如何,最终,在郭掌门的带头作用之下,还是把黄衫派成员的遗骸逐一收拾,埋葬于梅树根下——也许,明年这个时候,这一片梅林挂果累累,该是欠缺不了他们的贡献的。
如此一阵耽搁,当她们这支送亲队伍到达小城里面之时,已经是入夜时分。
要来的,逃避不去的。
如果天意要让峨嵋派遭此劫难,于此时刻,远在数百里之外的她们,除了徒增悲恸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与其徒劳伤悲,倒不如把眼前之事妥善处理,而当前最为重要之事,自然是把杜玉英安全的送上雁荡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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