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不似大汉惯用旌旗,而是四方或是长条的幡旗,随着北原四季风格迥然不同的狂风飘然作响,别是一番风景。
一般部落只得用四方旗帜,而王庭则是八方。
莫尔格勒草原上最瞩目高大宛若一座行走宫殿的大帐四角,插了四面狼头八方旗,这大帐的主人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远离故土西域来到这片草原的几十名西域国王哥哥无精打采,虽说神之子‘宽大仁厚’对他们手底下的士卒一视同仁,拨给的粮草与匈奴战士一同,可谁心里都知晓若是战事一旦爆发,西域的十万儿郎绝对是要率先迎向那据大汉幽州面对北原数十年屹立不倒的燕阳铁骑。
有着年前那场战事的惨痛教训,即便神之子当他们面许下了共分九州土地的诺言,也不见有一人欢呼雀跃。
神之子的行账一丈有余,内部更是别有洞天,俨然一座可以被骏马拉着行走北原的小型宫殿。外面伫立着十名手中抱捧淡红色刃尖的王庭狼卫,看见带着一顶灰色毡帽的年轻人径直走来,纷纷缓慢跪倒在地上,左手将右臂抓住低下头颅。
匈奴王庭有血刃狼士与亮月狼士两类王庭禁卫,和大汉长安南北御林禁卫两军类似,都是各个部落进献给王庭单于本部落最强壮精于搏杀的草原男儿。
最先对神之子俯首称臣的伊达罕部落首领节穆和十几位北原之上拥有最多族众最多牛羊最多战马的大部落首领跟在其后。
神之子挽出一只臂膀,头顶王帐上旋即传来一声让人耳膜刺痛的鹰唳,一只体型庞大的白头金羽鹰隼伸出钩爪落在他肩膀上,用头颅轻轻蹭向新一任的草原之主。
最让人啧啧称奇的是这支一看就知不是凡品的巨大鹰隼双翅之下,竟是又生出两只鲜红钩爪,算得上是鹰隼中的另类奇种了。
草原之主手里挽着这只鹰隼走进营帐,身后数十位草原部落首领神情愈发恭敬。
等待已久的西域诸国国王正襟危坐,眼巴巴的看着神之子不缓不燥的坐在那张背后挂着一颗独眼白狼头颅的雪狼座椅上。
他直来直往道:“我知道诸位在担心什么,在这我可以告诉你们,对付燕阳铁骑的前几仗会由我草原儿郎来打头阵,可之后该如何,你们心里应该明白。”
所有西域国王心里都松上一口气,可表情却还是那副绷紧了面孔看不出心里端详的样子,唯恐被神之子察觉到任何有越矩。
神之子一只手轻抚鹰隼柔软滑顺的额羽,淡淡道:“草原上的智者,托尔西单于,给诸位尊贵的首领国王讲一下燕阳军吧。”
与伊达罕部落首领节穆对立坐在最靠近王椅的一名匈奴老者眼眸里放出精光,嘎嘎的干笑两声道:“汉人的燕阳军总计有十万人,这点大家都清楚,其中战力最强的是马昊明的亲营三卫,共有八千人,就是十几年前攻破我王帐的那支骑军,其次便是年底出现在诸位眼前的那支陷阵营,人数不过三千……”
托尔西单于一口气将燕阳军十万人的战力做了一个大概评估,说完轻轻瞥了似乎只逗鹰取乐的神之子一眼,见他对自己说出草原那场百年不遇的耻辱无动于衷,微微抿了抿嘴,闭目开始养神。
燕阳铁骑对于这帮匈奴和西番并不陌生,可真正打过交道的却很少,帐中唯一两位老人,一人是草原智者托尔西,另一人在王帐中身份略显平庸,仅仅坐在中列,却无人敢小觑这个走起路来都颤颤巍巍似乎连草原上最柔和的风都能将他轻易刮倒的老人。
燕勒山下,他曾一口气掏出了数百张燕阳牙牌献于神之子。
而老者的安提拉部落在草原这十几年式微的情况下,与燕阳铁骑争斗了不下数十场,意料之中的胜少输多,除去一次以数千游骑合围住一支燕阳百人队慢慢用弓箭将其磨死的胜利外,剩下的大小战争无一不是死的比燕阳军要多上许多。
即便如此,身为安提拉部落首领单于的老者也没有退缩过一步,是偌大北原唯一离幽州边境最近的匈奴部落。
名字极为拗口的安提拉部落首领张开毫无血色的嘴唇对着神之子道:“我部落儿郎与燕阳军缠斗这么多年,除了了解他们作战的方式和习惯,还对他们的长枪和甲胄有过研究。”
老者徐徐出口,却让满帐除去神之子外所有人眉头都紧蹙成一团。
“非是我在大战之前蛊惑军心,草原儿郎的悍勇我从不怀疑,但燕阳军人马俱披甲,两者对射除非在十丈之内否则我们的弓箭根本射不穿他们的铁甲,而他们手上的硬弓却可以在百步开外轻易的收割我草原男儿的性命,尊敬的神之子,如果要想让我草原众部落在进入汉人国境前多保留实力,少流些血,那你从汉人叛徒手中要来的那些大弩巨箭,就得早些派上用场。”
身材魁梧如一头壮牛的席尔瓦部落单于石丹将身旁盛满马奶酒的曲壶一掌拍至粉碎,陶土残渣和乳白色的马奶酒爆开,他身旁的西域国王连忙侧过身,身上的名贵华服才得以没被沾染。
神之子回过头,饶有兴致的看向这个曾经将一个敌对部落不论男女老幼尽皆屠杀堆成祭祀塔的残暴单于,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有了神之子的默许之后,石丹气焰更为跋扈,他走到安提拉部落单于身前,居高临下生若洪钟道:“你是质疑我草原男儿在这里会敌不过那帮羸弱的两脚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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