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文静时常在想,陆景呈之于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是为了喜欢的人而甘心呆在他身边,做他的床伴,两人互取所需,互相利用的合作伙伴。
又或是她在迷茫和难过的时候,他用一种讽刺却也温和的办法给她暖心。
她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提起她和陆景呈之间那种有些畸形的关系,在陆景呈眼里,或许也是有些瞧不起她的。因此也没有人知道,这个沉稳自持的男人,有一天晚上抱着她哭得像个孩子。
也就是在那天晚上,武文静才知道,这个看似坐拥一切的男人,实际上什么都没有。
年少的时候没有享受过父母的疼爱,母亲作为一个老师,对他的要求高的近乎苛刻,有任何事做不好都是非打即骂。他的童年过得阴暗而又悲惨,用陆景呈自己的话来说,那时他难以启齿的过往。
父亲出轨,甚至还带回来了小三母女,之后他的家里便出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二女共侍一夫”的状态。
在那种情况下,同父异母的妹妹莫瑶是唯一一个能让他感受到温暖的人。
他凌晨三点回家,家里没有一个人出来迎接他,只有一直坐在沙发上的莫瑶会欢天喜地的跑过来。给他做一顿简单的饭菜,撑着脑袋听他说国内的所见所闻,好奇的眼睛就像是星星一样明亮。
他回国一段时间,吃惯了中国菜,受不了牛排和意面,又不想吃唐人街那些应付老外的中国菜。向母亲提起的时候,母亲只是冷冷的给他一句,“想吃自己去做。”
同样也是上小学的莫瑶为了让他开心,竟然自己去学了一些很常见的家常菜,尽管做的很蹩脚,并且一点都不好吃。但陆景呈还是觉得无比开心。
他的父亲生性风流,即便有了两个女人在身边也仍然不满足,没过多久,他便再次出轨了。
莫瑶的母亲无法忍受这一切,毅然带着莫瑶回国,她离开的那天,陆景呈甚至都没来得及见她一面。
“当我知道孟靖谦对瑶瑶犯下的那些事后,我恨不得能亲手杀了他。你没有看到瑶瑶现在的状态,完全……疯了。”那天晚上,醉酒的陆景呈和武文静坐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点点星光,眼睛红的有些吓人。
武文静后来亲自去精神病院见了莫瑶一次,虽然她现在已经面目全非,可是依稀能看出当年的清纯和可爱。她突然能理解了陆景呈的做法,如果是她有这样的一个妹妹出了事,她也会不顾一切的报复。
用陆景呈那晚的话来说,颜歆月是继莫瑶之后唯一能让他感受到温暖的人,他不想放弃,也不愿放弃,所以就算是用强迫的,他也想把这份温暖留在身边。
初夏的季节里,武文静坐在静谧的教堂,耳边是缓缓流淌的结婚进行曲,台上站着牧师,还有充满期待的陆景呈。
人这一生能有多少次幻想和期待,又有几番百转千回的爱恨情仇。曾有那么一瞬间,武文静幻想过他们的婚礼如期进行,陆景呈能娶到颜歆月,而她也能如愿以偿的和孟靖谦在一起。
她抬头看了看那个清俊温雅的男人,有那么一瞬间,心里忽然涌上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坦白来说,是陆景呈彻底改变了她,无论是从心理还是从身体上,都将她彻底变为了一个女人。
她的第一瓶香水是他带她去买的。
她不习惯穿细高跟鞋结果扭了脚,也是他说着不耐烦的话把她抱起来送到了医院。
她第一次做美甲,也是他带她去的。她现在都还记得那天美甲的样式,指尖涂了一点白色的指甲油,美甲师说那叫法式美甲。陆景呈满意地说他喜欢这种干干净净的样式,所以她后来做美甲,总是那一种款式,从来没有变过。
就连现在,也是这样的。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修长整洁的手指,还有那一款法式美甲怔怔出神。
究竟是什么时候,陆景呈在她心里已经有了这么多的回忆?
台上的婚礼按部就班的,陆景呈正在给颜歆月戴戒指,她抬头看了一眼,触及到这一幕,竟然有些难过和心痛。
包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一旁的云若初忍不住蹙了蹙眉,好心提醒道:“武小姐,你的手机一直在响。”
她转头看了看云若初,此时台上的牧师也恰好郑重的开口说道:“有没有人不同意我面前这两位新人结为夫妻?如果没有的话,那么,我以圣主耶稣的名义宣布……”
“我不同意!”
“我不同意!”
两道坚定地声音同时响彻在教堂里,武文静从来宾席上豁然起身,所有的人都错愕的朝她们看过去,就连发声的人自己也愣住了。
颜歆月和台下的武文静面面相觑,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手里的手机依然在震动,武文静很快就回过神来,大步走上台,在陆景呈杀人般的目光之下,义无反顾的将手机递给了颜歆月。
“如果你要跟他结婚,就先听听这个再做决定吧。”
颜歆月有些困惑的看着她,慢慢的接过了她手里的手机。
一旁的陆景呈被突然杀出来的她震得睚呲欲裂,咬牙切齿的盯着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她的名字,“武、文、静……”
然而武文静却并没有理会他的恨意,只是有些心虚的将脸转到了一边。
他现在一定是恨死她了吧,都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她却摆了他一道。
而颜歆月在接了电话之后,脸色骤然一边,转头便准备向外跑去,陆景呈见状急忙拉住了她,“歆月!”
难道她真的……
他都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是要走吗?
颜歆月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眼中满是惊痛和失望,触及到他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她还是毅然决然的推开了他。
“对不起,我没办法跟你结婚。我一直以为,为了他怎样都行,可到这一刻我才发现,永远都不行。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既想他安然无恙,也想能和他在一起。”颜歆月释怀般的笑了笑,“下一次如果你再想对他怎么样,请把我也一并算进去。以后不管出什么事,我都会和他共进退,不会再这么傻了。”
陆景呈怔怔的看着她,嗫喏着她的名字,“歆月……”
然而颜歆月却一秒钟也不愿多做停留,一把扯掉了头上的白纱,提起裙摆转身便大步跑了出去。
陆景呈站在原地,看着那块素白的头纱在半空中纷纷扬扬的转了个圈,最后无力地落在了脚边,只能自嘲的苦笑。
这场闹剧是他孤注一掷要开始,如今终于也以新娘毫不犹豫的离开而落败。
*
颜歆月从教堂里跑出去之后才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因为教堂地处于城郊的位置,所以几乎是打不到车的。
正当她不知所措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奥迪A8L忽然停在了她面前,接着副驾驶的车窗被放下来,云若初焦急的冲她喊,“小月,快点上车!”
颜歆月急忙跑过去拉开车门坐了上去,对着前面的江谕颔首道:“姐夫。”
“嗯。”江谕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一脚油门便直接窜了出去。
谁都知道现在情况紧急,所以人们连多余的寒暄都省去了,大家都心急如焚的赶往医院,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拉家常。
江谕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医院,车刚一停稳,颜歆月就直接推门冲了下去,按照顾绍城在电话里说的,直奔急诊楼。
她一身婚纱,后面还跟着穿着伴娘礼服的云若初和西装革履的江谕,火急火燎的在走廊上跑着,自然是格外的引人注目,走廊上的人们纷纷停下脚步对他们侧目唏嘘着。
颜歆月顾不得路人异样的眼光,只是提着裙摆飞快的跑着,等她上气不接下气的的赶到急救室门口的时候,才发现那里早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
孟家夫妇、凌南霄夫妇、童非、顾绍城,甚至连一直寸步不离守着卓方圆的关默存都来了。
听到脚步声,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转头朝她看过来,在看到一身婚纱突然出现在医院里的她之后,大家都是纷纷一愣。
毕竟她这个时候,应该在教堂进行婚礼才对,似乎不该出现在医院这种地方……
左芯玫和孟继平自然也是惊讶的很,怔怔的看着她道:“你……”
“伯父,伯母。”颜歆月抱歉的对他们鞠了一躬,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
孟继平夫妇似乎也已经了解情况了,只是无奈的对她摆了摆手,轻轻地叹了口气。
颜歆月也不知该跟他们说些什么,沉默了半晌,还是走到顾绍城面前问道:“他怎么样了?”
“情况不大好。”顾绍城面色凝重的看着她,复又故作轻松的说道:“不过给老三主刀的是我的老师,他的能力大可以放心。只是……”顾绍城顿了顿,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颜歆月立刻紧张道:“只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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