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吟着,睇着婉兮,字句清冷:“瞧着是伤已无大碍,几天了,却连差人跟我回个话都没有过,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婉燕馆的掌事女官?”
婉兮惊得一个激灵,一时说不出话。安静中,佩玖压着声催了句:“娘子问话呢。”
“婕妤娘子……”婉兮惶然一叩首,“奴婢怕扰了婕妤娘子休息……”
“好,都听见了?”管小酌下颌微抬,目光扫过众人后,声音提了两分,“我今天有三件事要说个明白。”
她说着垂下眼眸,重新看向婉兮:“第一,婉燕馆中之事多要劳你操心,你康健与否于我而言很要紧,旁人可以怕扰我休息但你不必,日后有不适也好、心事也罢,大可来直言。”
“诺……”婉兮应得有些犹豫,显是摸不准卫妁这番话到底什么心思。
“第二,婉兮是这里的掌事女官,我可以问她话,但轮不着旁人说什么。”她的目光一睃佩玖,又续道,“旁人不管是谁送来的——就算是陛下赐下来的,只要没搁到比婉兮还高的位份上,就给我本分一些。”
婉兮与佩玖同时一惊。
“第三,婉兮是随我进过冷宫的人,虽是一共也没有几天,但去时却要抱定这辈子再出不来的心。为这份心我日后不会委屈她,婉燕馆里有我的就有她的,前几日我母亲来时出的事我不想再见一次。”
没有人敢出声,低眉顺眼间带着思量,显在掂量卫妁所言之语。管小酌沉了口气,声音又高了些,略显疾言厉色:“最后这一点于在场诸位也都一样!这是皇宫不是卫府,你们当真想不明白么?你们今日可以惧于我母亲的狠厉事事顺从,但若来日乾坤逆转又该如何?谁能护得住你们?”
必定不是卫家。宫里的事,到底是皇帝说了算的。
“你们最好想得清楚,饮鸩止渴之事不要再做。”管小酌冷睇着他们,伸手一扶婉兮,又续言道,“有人动了自己人,却无人来告诉我的事,我不想再有,无论这个人是谁、无论她动的是谁。婉燕馆上下都给我硬气起来,许多事,你们一起撑着我才顶得住,我顶得住我们才能活下去。”
好一阵子安静,直至有反应快些的宦官先应了一声“臣谨记”,众人才如梦初醒一般齐齐应了“臣等谨记”、“奴婢谨记”。
“很好。”管小酌欣然浅笑,语气并未缓和太多。话锋一转,她转而便道出了能迫着众人自此为她办事的第一句问话,“现在告诉我,我手上的伤是怎么一回事——不深不宽的一道划伤,四五日下来尚不见好则罢,竟还愈发严重了。是谁的意思你们必定知道,明明白白地告诉我。”
即便她也很清楚,还是必须逼迫他们说出来。那一层让他们所惧怕的威胁她必须揭掉,否则除了婉兮没有一个人为她办事,未免混得太惨。
四下安静。宫人们屏着息,偶尔偷眼瞧瞧旁边的人,又重新沉默不言。
管小酌抿笑,抬眸看向佩玖,见她只眼观鼻、鼻观心地静默站着,看上去仪态规矩,好似全然没听到卫妁方才所言。
她又看向婉兮。
婉兮短短沉了口气,便面不改色地答了:“是夫人。”
“婉兮!”佩玖一喝,面显愠色,“谁许你……”
“我许的。”管小酌淡看向她,佩玖怔了一怔,一咬唇,福身道,“娘子有所不知,那日夫人为娘子未能按时服药且受了伤的事大为光火,已然吩咐不许她再在近前服侍。”
“但婉燕馆的事终究是我说了算的。”管小酌声音硬得分明存怒,“想听夫人的吩咐,就回卫府去。”
“娘子……”佩玖显有些不解她的态度,黛眉微微皱着,又到底没再辩驳。
管小酌也不再理她,看向婉兮,略有一笑:“说下去。”
“夫人知道娘子这旧疾来得快去得也快,又想让陛下多为娘子上些心,所以……”婉兮顿了一顿,没有再说下去,明眸却眨了一眨,端然是在示意什么。
管小酌会意,点了点头,如同已接受了这答案一般,道了句“母亲真是用心良苦”,便让旁人退下。
眉目间带了两分不快,她口吻生硬地让佩玖也离开,佩玖恹恹一福,只得听命。
“有隐情?”她蹙眉看向婉兮,着实不知还有什么隐情——她所猜想的,也是卫夫人要“帮”她借伤引得皇帝怜惜。
“夫人眼里容不得沙子。”婉兮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一字字说得有些轻颤,“自娘子得宠后,嫔妃们多有不满,闲言碎语也并不少。这些娘子不曾理会过,但……夫人听说了。”
管小酌心下一凉。
这是既要因伤让皇帝多来看看她,末了还要把伤情反复的事栽赃给旁的嫔妃?
深吸一口气,她目不转睛地望着婉兮:“她要栽给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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