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道长为自己的内心加了一点戏,而后转身进屋。
穆远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跟在后面,再后面是穆耀。
穆远注意到,那小道姑,平安的师兄对他投来一道目光,像是怜悯,又像是期盼,很奇怪,很复杂。
然而他来不及多想,很快被安置在一张床上。他那三弟穆耀则躺上了对面的短塌,两人合衣而卧,面对着面。
“我想起小时候。”穆耀突然道。
那时候大娘没死,他娘也没死,他爹没有露出真面目,他和二哥是兄友弟爱过的。那时候,他那么喜欢寡言少语的二哥,曾经一天到晚跟在二哥身后,觉得二哥是他的伙伴,他的朋友,他的亲人,甚至他的父亲。
他还记得,他们去抓蟋蟀,拿了豆虫子吓唬府里的小丫鬟……
怎么转眼,就成了这样?
“小时候如何?”穆远心中难免忐忑,就有点心不在焉。
“没什么。”穆耀咬了咬牙,把那点心软的意思狠狠抛在脑后。
都说忘记是福,平安是个有福的,很多事记不起来。可他不行,所以现在他要把他二哥也捎带进来才是。二哥不是重生,他却要二哥也受重生之苦,很过分是吧?兄弟嘛,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干脆也一起重生算了。
其实重生是什么?不过是一段记忆,然后重新活着。得到自己要得到的,弥补欠缺。
从这一方面讲,二哥也应该远离平安为情所设的陷阱,不再牵肠挂肚,自己安排人生。
“开始吧。”穆晨仰面躺好,对屋顶露出一个冷笑。
他无愧于天,是天欠了他的。
穆远也翻过身,终究忍不住问道,“平安……是怎么死的?”
穆耀嗤笑,“说起来,咱们三人之中就是她寿终正寝。虽然,她只活了三十八岁,却实实在在是生病而死。死后尊荣,你都无法想象。我们兄弟可就惨了,我被亲爹从背后给了一刀,把我扎个透心儿凉。你呢,我的亲二哥?我不说了,你自己看吧。”
穆远唰一下坐起来。
三弟是父亲亲手杀的?为什么!
而且,三弟怎么能那么平静淡定的说出这件事。被亲生父亲所杀,那得多痛苦?虎毒尚且不食子,他爹又为什么要这么狠心!三弟到底做了什么?抑或是,他们穆家怎么了?
怪不得,这些日子他觉得三弟对父亲的态度很奇怪。看似比从前谦恭了些,眼神中却透着轻蔑和鄙视之意,完全没了父子之情。
就像对待一个陌生人,仇人……
“为什么我要告诉你我的结局,平安的结局?是因为你待会儿就能验证。免得你说我骗你,不肯相信残酷的事实。可是你要明白,我的记忆是骗不了人的。何况还是在道长的法术之下,见之,则真。有了我和平安的对照,你才会相信你自己的结局。”
穆远握紧了拳头,忽然有些怕了。
从第一次上战场之后,从母亲和大哥死去之后,他再没怕过。惟一令他挂心的,就是平安。除此之外,似乎没有什么可以拨动他的心弦,可这一次,他深切感觉到了未知的恐惧。
他忽然想当逃兵,进来时本来鼓足了勇气,却被亲弟弟那凉而绝的语气所惊,不想继续下去了。
管他前世如何,已经过去的事为什么还要提起?他也不想如下棋一般,占了人生路的先手,提前做好准备。真有什么,他照样可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可就在此时,他眼角的余光忽然看到一丝火色,然后就闻到了符纸烧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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