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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玄舰队精神议会上,郑玄支着下巴沉默,吴涵仰在高座上闭目养神。吴涵麾下的处长何友德痛苦不堪地坐在对面,揉搓头发:“我错了,真的,我不该那样乐观。事实上,弥沙星的环境比我想象的还要恶劣,军队生存几乎是不可能的。那一整个星球就是一个排外的活物,虫子截断了我们的通信,在支援中断的日子里,我被迫做出一个又一个艰难的抉择……”
在牧歌被派往比邻星时,何友德被派往弥沙星。显然,他吃了败仗。
“你的通讯中断了四天,就战斗减员两千,运输舰坠毁三艘,只有你率本部八百人逃了回来,带回一段令人发指的记忆。你指的‘艰难抉择’,包括放生非战斗人员和处死伤员?”郑玄冷冰冰地打断何友德。他抬起食指,投射出立体记忆。金色的轮廓再现了弥沙星上的惨状:猖獗的虫子在流沙中游弋,中毒的非战斗人员被丢在烈日下等死,被虫卵感染的伤员遭到同胞处决,提出异议的武士被夺职迫害。
何友德感到其它座椅上的常务们情绪都很激动,他不敢看郑玄播放的记忆,显然这些行为颠覆了议会对“道德”的定义。郑玄绷着脸,克制着怒火迸出两个字:“现在你可以开始解释了。”
“我太傻,真的。我以为联邦武士都会团结成铁板一块,但是在冷热交替的沙漠和神出鬼没的袭击中,那些战士的意志在一天之内土崩瓦解,如果不使用极端措施,他们会在哗变中把我吊死在旗杆上。弥沙星的土著太诡异了:流沙能轻松吞食数百武士,可那些巨大的鱼形虫子却在炽热的流沙中如鱼得水;我们无法出击,可是中毒的人会传染瘟疫——是牺牲一小部分人?还是让所有人为道德殉葬?作为指挥官,我站出来背负了所有的罪孽。更令人崩溃的在后面,一种异形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要塞,在熟睡的武士体内产卵。这些卵会在八小时内发育成熟,破体而出,您无法想象那令人作呕的画面。为了控制传染,我必须做出艰难的抉择,我选择做魔鬼,来换取幸存者的安全——是的,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感激我做出的牺牲,有一部分武士试图哗变,我被迫对他们采用了极端手段——尊敬的各位大人,那些惨无人道的抉择,无一不是诞生在艰难的困境里、诞生于痛苦的挣扎中。当时的我甚至不确定能否看见明日的朝阳,鼠目寸光是唯一的选择。”
何友德唏嘘感慨,痛苦挠头,仰天嗟叹,演绎着人性的挣扎,表现着道德的拷问。
郑玄扭头看吴涵:“吴司长,你怎么看?”
吴涵睁开眼睛,沉重地叹一口气,抚摸着光滑的扶手,郑重地说:“死伤令人惋惜,可是小何和幸存者们的精神创伤也不容忽视,他们经历了非人的绝境。因为职责所在,他被迫做出一个又一个令人痛不欲生的决定,这些抉择,拷问着他的人性、污染着他的记忆、重创了他的心灵。依我看,按照伤员标准进行抚恤吧。”
“不敢申请抚恤,只求您的谅解,我的一生都将在黑暗的噩梦中忏悔。”何友德听见没有处罚,顿时忏悔起来。
在精神议会中列席的人,除了郑玄、吴涵两位战神级,就是分管陆军线、舰队线、机动线和公司线的四位常务,全是手握权柄的人物。如果在投票时,吴涵成为意见领袖,郑玄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何友德逃脱惩罚。
郑玄早知道吴涵会给败将开脱。他绷紧的脸颊抽搐了两下,克制住了愤怒,沉默了十秒钟。这难堪的冷场,明示了他的不满。
吴涵怀疑郑玄想给何友德定罪。他不能坐视不管,于是再次开口:“人性和道德层面上的判决还是……”
“牧歌,你怎么看。”郑玄支着下巴,纹丝不动,额头的精神符印一明一灭,已经将另一个人的精神链接到议会中来。
“牧歌?!”吴涵的手一抖,咬牙把惊呼吞回肚里。
漆黑、光滑的地面上荡开一行涟漪,一个人凌波走来,踏进众人的识海,他的轮廓从黑暗中析出,果然是牧歌的脸。何友德惊讶地扭头看牧歌,努力保持镇静,甚至挤出微笑。
牧歌瞧着何友德摇头:“一场失败的战役,被你牵扯出道德的危机,引申出人性的拷问,又是背负罪孽,又是负重前行,说得像大义灭亲一样,可是你有没有考虑过这样一种可能,那就是你实在太菜了。随便换一个经验丰富的指挥官代替你,也许他就会守得固若金汤,让大家全身而退。你一个文职,抢功冒进,吃了败仗,回来哭诉,你在写作文吗?”
“你!”何友德被揭得体无完肤,脸上顿时蹦出青筋。可他的定位就是用弱势来博取议会的同情,所以赶紧克制住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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