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精致的脸,不仅有很美的五官,还有和豆腐块一样白皙弹嫩的皮肤,梅丽丽从这张脸上挑不出任何的毛病来。
这一刻,梅丽丽知道,自己就算再喝上一百瓶葡萄酒,也不可能有像汤倪那样的皮肤,更不可能比汤倪长得好看。
在村里的女人面前,她总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可在汤倪面前,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小丑。
她总算明白为什么余望愿意把一生的积蓄给这个女人了。
她看到汤倪了,也不想看到汤倪了,低下了头,用厚厚的粉掩盖着脸上的表情,她脚下踩出的声响小了,咯噔咯噔,慢慢悠悠,像一匹马裹上了蹄子。
和汤倪擦肩而过,梅丽丽没有回头,加快步伐,沿着村道直直回了理发店,把店门紧紧关上,屋里顿时陷入深深厚厚的昏暗里。
她到镜子前坐下,借着昏暗的光,仔仔细细打量着自己的脸,越看她就越觉得自己难看,越觉得难看,她就越想和汤倪一样好看。
她从屋子里拿出葡萄酒,倒了一杯,一口喝下。
又倒了一杯,一口喝下。
还倒了一杯,一口喝下。
昨夜的酒还没有完全散去,这三杯酒又在她的身体里散开了,她又觉得头晕了,视线又开始模糊了,模糊中看见镜子里显着一张脸。
那张脸美极了,那是自己的脸。
她沉沉睡了过去。
地面散着冰冰的冷,像阵看不见的风,吹进梅丽丽的身子里,她醒了,发昏的脑袋让她险些栽倒,可她还是坐了起来。
天不知道黑了多久,屋子彻底陷入黑暗里,像一个没有边际的世界。
梅丽丽晃了晃脑袋,稍稍精神了一些,这才摸索着打开灯,暗黄的光照亮了屋子,也照亮了她那张憔悴的脸。
看了看挂钟,这时候已经是夜里九点,她习惯性来到镜子前。
睡了一觉,酒散了,视线变得清晰,所以她能看清镜子里那张脸,粉蹭掉了,露出了黑黑的皮肤,上面还长着黑色的斑点。
很难看,难看得她想撕了自己的脸。
自己明明很好看,比县城女人还要好看,为什么短短一天之间就变丑了?
不,没有,我没有变丑,只是那个县城里来的实习老师长得太好看了,因为她太好看,所以才显着自己难看。
她为什么长得好看?她凭什么长得好看?
如果不是她长得好看,自己就不会显着丑,自己就还是比县城女人更好看,这都怪她,只要她不那么好看就行了。
怎样让她不那么好看呢?
梅丽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里透着冷冷的恨。
她进了里屋,走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柄尖尖的刀子。
她离开理发店,沿着村道朝村北走,过了村北,又继续朝村西走,高跟鞋发出咯噔咯噔的响,像尖尖的刺,刺破了宁静的夜。
她很顺利来到希望小学,往前再走几分钟就是教师宿舍,可她停了下来。
村人们的屋子里散出暗暗的光,可四周却一个人也没有,她在呼呼的风声里站了会,接着走进希望小学,来到那间破旧的教室门口,发现门只是用锁套着,并没有锁上。
她打开门,眼前窄窄小小的土屋浸泡在一片黑暗里,只有月光柔柔亮着,透过紧闭的窗户照进来。
她走进教室,踏上那座小小的土台,因着她的到来,教室里齐齐整整的课桌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像在发着抖。
站在讲台上,她的目光在教室里绕了一圈,看得仔仔细细慢慢悠悠,像要把每一个角落都印在脑子里,转呀转呀,最后转到了黑板上。
黑板擦得很干净,上面铺着一层白白薄薄的粉笔尘,像是畏惧梅丽丽的目光,细细的尘不断跌落下来,在空中飘飘荡了一会,接着赶忙融进黑夜里。
梅丽丽的手指在黑板上轻轻划过,有阵凉凉的触感从指尖涌入,流进她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她觉得很舒服,又笑了起来。
柔柔的笑声回荡在教室里,一直没有落下,她从讲台上拿起一根粉笔,在黑板面前顿了顿,然后写下三个大大的字。
黑黑的夜很黑,三个大字很白,白得像夜一样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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