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济南到津海走直线还有五百多里,一天一夜多些时间都在纵马狂奔,便是常人也吃不消,更何况斥候在路上遇拦截负伤!
林缚捏拳指关节咔咔的响,眉头蹙着,问曹子昂:“室外是什么风?”
“此时无风,”曹子昂说道,“我已让第一营、第二营、第三营做好登船准备……”
“不行,”林缚摇头说道,“要是一天无风,就要在这里多等一天,没有这个时间。我给你一个时辰,你将诸营所有骑兵都集中起来,准备随我先行!你留在涡口,让周普率步卒乘船,能在路上遇到最好……”
“陆将军若是能将济南守住,江东左军赶去也进不了内城助守,若只是在外围牵制虏兵,江东左军的兵力又太少了,挥不出太大的作用。”林续文劝说道,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林缚率江东左军这一支好不容易成长起来的精锐跑到济南去送死……
“济南怕是守不住了,”林缚挥手下曹子昂直接准备,也没有问刘直这个观军容副使意见的意思,跟林续文解释道,“若能退回内城,南门失守之后,陆敬严定会先将兵撤到内城,不会等到东城、西城相继失守还在北城与虏兵死战……内城若能有东闽精锐助守,问题自然还不至于到最坏,要是内城将东闽精锐都挡在城外,济南才真正陷入万劫难复的险境!”
林续文叹了一声,浙兵突然撤逃使南门被夺,济南地方自然不会再信任客军,极有可能拒绝东闽军进内城助守。虏兵攻入城内,东闽军仅凭借北城单薄的城门楼陷入内外受夹击的窘境,是极难将数倍之敌击退的,多半是全军覆灭的命运,而济南内地的地方守军,作战能力如何,还真是让人堪忧。
林续文又劝说道:“既然陆将军都凶多吉少,你再率兵赶去济南也无益啊。”
“不,我不去济南,我去阳信,”林缚说道,从公文册子堆里将地图翻开来,将桌案的其他杂物都直接推到地上,摊开地图,指出阳信一带的位置,说道,“济南是虏骑东进山东的门户。在战前,山东境内的主要兵力都集中到济南。济南失陷,山东不仅失去屏蔽门户,山东的可战之兵也所剩无几,虏贼只需派部分骑兵往东穿插,山东东部的府县都将难以抵挡。我们不仅要守住阳信,还要化作一把尖刀抵在欲东进临淄的虏骑腰眼上,使其放力不敢攻临淄,更不敢迂回进入临淄以东的地区。我要赶在后天之前进阳信,东虏最快差不多也应该是今天就能从济南抽出兵东进……燕南已经给打残了,山东不能再给打残了!”
“我随大人去守阳信!”马一功、杨一航、周同一起请战道。
高阳一败,提督杨照麒战死,害晋中兵几乎给全歼的郝宗成却升官财,给委以总监天下勤王师的总任,他们对朝廷已经没有一丁点的信心,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忠诚,他们不知道要为谁而战。同意与江东左军联兵,也是要摆脱他们自身的困境。津海大捷后,积下的军功至少使他们战后不被追究责任,他们也就意志消沉,没有再给这个朝廷带兵打战的意愿。也许会在镇军体系里继续混,也许就从此堕落下去,跟其他将领没有什么区别,也许会在关键时刻撒腿先溜,不顾友军的死活。
济南守军的遭遇,林缚的出离愤怒刺激到他们最敏感、最痛苦的神经,林缚不畏艰难、舍己忘私的要去阳信拯危济险,也激了他们的斗志,要跟随林缚一起去守阳信。
济南若陷,东虏南线的五六万虏兵以及万余降叛兵都一起活络开来,没有牵制,而阳信却是河间府南的一座小城,去守阳信就仿佛是在惊涛骇浪之间守住一座将沉的礁石。
马一功、杨一航、周同能想到去阳信的凶险,但是他们也管不了这些凶险。
“不,”林缚拒绝道,“济南若陷,形势对入寇虏兵来说,就全活络了,虏贼能用的棋子更多,反扑津海的力量说不定会更凶猛,”林缚说道,“我希望晋中军能协助林都佥坚守长芦、青齐、涡口三寨,我也会使曹子昂率第三营留下来,说不定你们会打得更艰苦!”
马一功想了片刻,说道:“虏骑大肆反扑过来,我们只能据寨而守,骑兵留着没有大用,我们能凑过三百骑兵来,让周同带着跟林大人过去……”
“行!就让周同跟我走。”林缚考虑抽走三百骑兵对这边削弱不多,关键是江东左军的骑兵太弱,这是很难短时间就成的兵种,从津海到阳信有三百余里,长程驰援,对骑兵的考验非常大,林缚还必须考虑虏骑的前锋骑兵已经赶到阳信的情况,没有一支可看的骑兵,当真是不行。
林缚将一切安排好,才想着江东左军观军容副使刘直来,拱手问道:“刘大人,你是随我去留阳信,还是留下来助林都佥守津海三寨?”
刘直脸色阴晴不定,考虑到还是涡口寨安全一些,大不了虏骑反扑来,逃到海岛上去住几天,片晌后说道:“我不善骑马,这辈子还是这两天头一回坐船,天旋地转的,真叫人受不了,我还是留下来助守津海吧,江东左军也有一营留下来……”他知道去阳信也是摆饰,林缚不可能让他插手军务,又何必去吃这个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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