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雷打开院门,看到甲长陈敬魁身后站着两个身强体健、彪勇强悍的披甲武卒,心里更是虚,他婆娘也穿上衣服,在房门后探头来看。
“你便是陈家圩陈雷,没有冒充?”为的那个武卒将一本纸册子打开,指着上面的小字问陈雷。
陈雷心里也奇怪,但是册子上确实写的是他,忙给两名武卒行礼:“二位兵大爷辛苦了……小的正是陈家圩布衣陈雷,陈家圩也没有第二个叫陈雷的,只是捡贤任事之事,是不是搞错了人?”疑惑的看了陈敬魁一眼,捡贤能补官吏怎么可能突然就补到他头上来?
“错不了,我连夜从县里回来。县里从知县大人陈坤、洪昌吉往下,除了李书义在西沙外,其他的都死了一个不剩。县里正缺人手,这时候只能从地方补选,你会算账又识字,怎么会错?”陈敬魁说道,他心里也觉得这事蹊跷呢,他还想借这个机会将他家老二荐到县里去呢,却不知道陈雷吃了什么狗屎运,也没有人提他,他却列到补选名单里,“也没有说一定用你,要先去县里问答,通过问答才会正式补选任事。你手脚麻利一些,午前就要赶到县里去。误了事情,上头责怪下来,不要怨我没提醒你!广教寺的和尚,昨天夜里给杀了两百多个!”
“啊!”陈雷愣在那里,乡下消息闭塞,没人去城里,崇州县里生了什么大事,基本上也没人知道,兵荒马乱的,没有人没事会在外面乱逛荡,陈雷自然也不知道昨日江东左军回崇州攻打紫琅山的事情,“怎么回事?怎么广教寺的和尚给杀了这么多?东海寇又来了?”他其实不想去做什么官,要是东海寇再来一次,当官比谁都死得快!
“猪……林大人带着江东左军昨天就回来了,”陈敬魁硬硬的将“倌儿”两个字吃进肚子里,各乡里的里长甲长昨天夜里就给请到紫琅山去了,他赶着回来就带路请陈雷去紫琅山的,他掌握了第一手资料,跟陈雷说道,“广教寺和尚是贼和尚,东海寇上岸,就是那些贼和尚带的路。林大人一回来,就当机立断将那些贼和尚给剿了——日他娘的,好几十负伤的海盗藏在庙里养伤呢,给一起揪了出来。各乡有通匪嫌疑的僧院都给江东左军控制起来的,僧尼都要集中到紫琅山审讯,那边缺人手得很,这才赶着补官吏!”
陈雷心眼颇多,心里想江东左军昨天刚回就能知道广教寺的和尚匪,难道西沙岛早就有人看到广教寺和尚勾结海盗了?
陈雷怀着各种疑惑,将家里最后剩下的那头骡子套上鞍,带着长工何贵,与陈敬魁一起在两名骑马武卒的保护赶到紫琅山,四十里地走一趟,已经是午前了。
陈雷赶到紫琅山北麓山门,江东左军已经正式沿北麓、东麓驻扎,指挥帐设在东麓禅院,江东左军主要驻营地也在东麓,北麓禅院则作为临时县衙使用,山门两边粉白的墙张贴了好几张榜帖。
陈雷吩咐何贵牵着骡子在山门守着,不要走远了,他凑到墙边看那几张告示,有说通匪案的,说有赈灾慰民的,都是些紧急之事,也是太紧急的缘故,都没有什么条理,不过靖海都监使、江东左营乡军都指挥的两枚大印显眼的压在崇州知县的大印上面。
县里选补官吏,本来是知县的职责,吴梅久暂代崇州知县,陈雷跟吴梅久八辈子都打不到一丝关系,从清晨到现在都很疑惑,这时候看到告示用章的细微之处,心里疑惑:崇州换林缚做主了?
所谓的“靖海都监使”这个官史听上去陌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但是告示加印排序很有考究,自然是要比崇州知县或者海陵府司寇参军权高位重。另外,通匪案告示,林缚与吴梅久一起用印是合适的,但是安民告示、选贤告示,林缚也在上面用印,这里面的意味就大了。
陈雷心里想,自己给选上,莫非跟这个有关系?他跟陈敬魁走进北山门禅院的院子里,看到胡致诚正走过去,忙过去招手唤他:“致诚兄!你也在这里……”他知道胡家迁到岛上去,跟那个林大人走得亲密,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儿子一起在县学里给海盗劫走,最初还一起想着法子凑赋身银、求人,陈雷与胡致庸、胡致诚就这么认识了,彼此间还走动,倒是胡家上岛之后,就没有怎么来往。要是胡致诚、胡致庸兄弟帮着说话,倒也解释得通。
胡致诚忙得屁股冒烟,吴梅久相当的配合,什么事都推到他与李书义的头上,曹子昂等人毕竟没有正式的名义,他与李书义从昨夜到现在也就没有合眼小睡一下。要从西沙岛运一批赈济粮过来,他正要赶去江边看一下,也实在没有时间跟陈家圩的陈雷寒暄什么,抱拳作揖说道:“陈雷兄弟过来了,这都是饭时,有人安排用饭,等我得闲再找你说话……”寒暄了几句,就匆忙告辞离开去。
陈雷这时候才确定他突然给选上,是胡家兄弟帮忙说了话,心里感激,看他们也着实是忙,没有耽搁他,他与陈敬魁到指定的院子里。
陈雷不算是路最远的,像东社那片,差不多要到黄昏时才走,就这样,院子里已经有六七十人。陈敬魁领他到这里就离开了,里长甲长各有使唤,除非在补选之列,不然无需留在这里……好些人陈雷都不认识,也有好几人是崇州童子案被劫童子的亲人,陈雷认识,心里想莫道是都是胡家兄弟举荐?看到这么多人,心里又是奇怪:这次补选需要这么多人?
知县、县丞、县尉都是京派官,轮不到地方做主,县里能临时补选的只有六房书办、驿丞及三班衙役及弓刀队头目,十三四人即可,各房衙差,苦差事都是征民夫、肥差遣官吏都任用私人,不应该在选补之列。
“陈家圩来人在哪里?”有个士卒探头到院子里来问道。
“兵爷,小的便是从陈家圩来的……”陈雷奇怪又有什么事情。
“我家小将军要见你,要我对你客气一点,”那士卒说道,“兵爷这称呼可不敢当,你跟我来……”
陈雷怀着疑惑跟着士卒出了北山门禅院往东面走,东面驻军守卫森严,陈雷越走越心虚:让自己去军营做什么?胡家兄弟不找他,莫名冒出个小将军来。
走到东山门禅院里,穿门过户,走到一处偏僻的院子里,看到年纪轻轻的穿甲将领在那里等他,还让领他来的士兵先出去。陈雷守着规矩,没敢盯着人乱看,张嘴刚要请安,抬头瞬时觉得这年少将军好是面熟,心上仿佛给雷打了一下,这不是他给劫去有两年的儿子恩泽吗?他抬袖子抹了抹眼睛,只当自己看花了眼,天下相貌长得像的人也不是没有。
陈雷正要再细看两眼,陈恩泽扑通跪在地上,喊道:“爹爹,孩儿给跪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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