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着淮安境内从初八日之后连续十天都是爆晴,虽然使得淮安酷热,却也不耽搁筑堤、训练事。
亲卫营半天时间参与筑堤事,半天时间进行训练。
虽然战训及筑堤事异常艰苦,但对这些之前是失地的佃户、之后是奔亡的流户,能看到家人老少安顿下来、衣能遮体、食能裹腹、棚能遮风雨、大堤筑成有田可耕作、不受流离之苦,看到将领、武官以及制置使大人都不辞辛苦,挥汗如雨的奔走工地以及简陋校场之间,这些新募之卒又能有什么怨言?
十六日,岳冷秋再派使者从徐州突围来淮安,刘庭州带着使者冒酷暑来清江浦北滩行辕来见林缚。
看到北滩筑堤与训练的情景,刘庭州肠子都悔青了。
才半个月的时间过去,刘庭州就知道上了林缚的大当,但是木已成舟,他难道还有能力将六千流民壮勇强行解散?
事实上,六月初八那一天,在城中编训才七八天的六千流民壮勇一队队整齐的往城外开拔,刘庭州就知道上了林缚的大当。
在他看来,林缚也许不能说谋略天下无双,治军之能则足称天下无双。
刘庭州还没有看到谁能在七八天时间里,将六千新募流民壮勇一队队整齐的拉出城去,怕是拿去与普通的流民军野战都没有问题,守城更是足足有余。
以前都说林缚募三千民勇北上勤王擒获得燕南四捷是运气使然,今日亲眼目睹,才知道林缚治军之强天下无双。
三两月而成强军,他人断不能,林缚却易如反掌。
刘庭州是没有看出其中的窍门。
以一人之力,就想要在七八天时间里将六千绝大多数都目不识丁的丁壮整齐的拉出城去,远远不够的。
但是将这六千新募民勇在七八天时间里作为一支军队成功运转起来的,不是林缚一人,而是三百多合格武官、老卒组成的一个完整指挥体系。
护卫林缚日常出行的亲卫营武卒本来就是选自精锐的精锐。
十五卒之首的旗头、六十卒之首的都卒长,要是在七八天时间里,都不能让手下新丁拿着兵器、穿着铠甲走出整齐的队列来,哪怕这些新丁都是目不识丁的文盲,他们都可以回家抱孩子去了。
当世作战的指挥体系是以旗鼓、灯火传讯为主,辅以传令兵。
林缚对队列不看重,但在军中加强了哨将一级的指挥职能,加强了营对哨的传令兵通讯指挥,以弥补旗鼓、灯火传讯指挥的不足。
要想一支军队运动起来,通常情况下只要需旗头、都卒长以上级别的基层武官能够理解颇为复杂的旗鼓、灯火传讯指挥体系就能保证队伍不乱、拉进战场作战。
想要普通士卒都能理解旗鼓传讯体系,这支军队怕是训练三五年都做不到。
之前的战训识字班、之后的战训学堂,初级班教习学员,第一个要学的就是旗鼓、灯火传讯指挥,真正的简单识字、战阵格斗及简单战术学习都要排在这个后面。
这也是林缚从后世士官制度里选择一些适应当世的内容,加以变化而已。
即使后期战事减少,无需保持这么多的兵力,普通士卒可以解甲归田,但是合格的士官必须储备起来,还要进一步的加强。
战事紧张时,就可以以这些士官为基础进行大扩军,补以士卒,加以训练,短时间里就能拉出一支强军出来。
勤王之前林缚在江宁募流勇而编成的三千兵马北上,不过是这一治军理念的稚形罢了。以集云武卫、长山岛精锐为基层武官骨干,再以经过初步轮训的民勇为主,杂以募勇,短时间就得一支野战精锐。
此时林缚已经在崇州站稳脚跟,这一招自然也就玩得炉火纯青。
要是没有现成的武官指挥体系直接植入,要从六千民勇里层层选拔出合格的旗头、都卒长、哨将、营指挥来,都不是三五个月能做成的事情,甚至要拿无数残酷的血腥战斗进行磨砺,才能最后成长为雄壮之强军。
十营亲卫都选自徐泗地区的壮勇,身强力壮,习武者的比例也很大,再训练一段时间,拉出去剿剿匪,打打弱敌,适应了战场的血腥,就堪比流民军里的能战之兵了。
林缚穿着给太阳晒得炙热的青甲,内衬给汗水濡透了一遍又一遍,满身汗臭,正站在堤上舀凉开水喝,看到刘庭州坐带华盖遮阳的马车过来,经过校场里,看武卒训练的情形,他忍不住眉头微皱,与身边的赵虎说道:“他这时候出城来做什么?”
这鬼天气,一向能与民同甘共苦的张玉伯都扛不住,回城避暑去了。
赵虎当然也猜不到岳冷秋从徐州派出突围的信使又来淮安了。
等刘庭州马队靠近,林缚看清坐在刘庭州身边的陶春的脸,才知道是怎么回事。陶春这回没有来换一身干净衣衫过来,突围后就扮成老农模样,也不怪林缚一开始没有看出来,心想这个陶春上回从徐州突围出来救援之后还潜回徐州去,对岳冷秋还真是忠心耿耿啊。
马车到林缚跟前停下,不等刘庭州说话,陶春下马车就扑通跪地,放声大嚎:“请林大人以徐州数十万军民为念,发兵吧!数十万军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也有刚生喂奶的小儿,他们都命悬一线,盼王师北援!林大人不答应出兵,陶春就跪死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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