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欺人太甚了!”回到县衙后宅,胡大海替刘庭州愤慨不已,捶心击肺,言辞激烈,看情形,要是林缚站在他面前,他能冲上去咬两口。
唐恩叔看到过胡大海刚才在林缚面前跟着巴儿狗似吓得不敢吭声的样子,所以对他此时的言态,也是淡然而视之。
肖魁安坐着,默然不语,心情也不好受。刘庭州对他有知遇之恩,虽说刘庭州有些做法,他未必都赞同,但他对刘庭州忠心耿耿、矢志不逾——刘庭州给林缚如此训斥,他能有什么好心情?
刘庭州脸色很不好看,胡大海的话是他让心里好受些,但也没有无能到真靠胡大海的这两句就排遣掉心里的幽愤。
比起林缚恶劣的态度,更让刘庭州难受的,林缚每一句训斥,他都无力反驳。
相比较府县这次受到的冲击,淮东军司主持捍海堤修筑这么大的工事,却丝毫没受到冲击。
除了辎兵外,淮东军司还从周边屯寨的安置浮户召募力工,如今直接堆在盐渎、建陵、皋城三县捍海堤修筑工地上的青年丁壮,没有十万之数,也相差无几。
淮东军司开给劳工的力钱是一个工两升半粳米,辎兵用度情况不堪清楚,想来不会比力工更差,也就意味着,淮东军司在修捍海堤一事上每个月的米粮支出至少在八万石以上。
他刘庭州凭什么跑到淮东军司面前去叫苦?
至于林缚大规模组织人手在淮东沿海垦荒屯种,有侵占盐区土地之嫌,张晏开始还三番数次的派人过来阻止、扯皮,这两个月就完全收敛、不再声张了。
为何?无他,津海粮道完全是从粮商那里吸粮。
如今江东米价大涨,与山东粮价相比,利润已经很低。
粮商虽然也不断的要求涨价,但淮东军司在这事上保持沉默,差不多垄断津海粮道约五分之二供应的黑水洋船社、集云社、林记都保持沉默,所以中小粮商只要能勉强维持下去,都不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但是事情也很明显,谁没事都不要惹淮东,不要林缚在幕后支持粮商集体要求涨价三成,户部官员跳崖的心思都会有。
津海粮道承担着京畿及燕北防线每年两百五十万石米粮的供应,津海结算米价为每石一两八钱银,在此基础上再涨三成,户部每年就要多筹一百三四十万两银子出来——还不如跳崖更干脆些。
刘庭州怀疑林缚真要下决心将他踢出淮安府,江宁或朝廷会不会反对?
“军领司事关淮东军给养,事关淮东安稳,而今军领司职事并不让人满意,实是刘庭州刘大人心有旁骛之故,此时应使刘大人专司军领司之事,”梁文展说道,“想来朝廷跟江宁方面都会认真考虑此事……”
梁文展话说得客气,其实是建议军司直接将刘庭州从淮安知府的位子上踢掉。
林缚蹙眉思虑,问道:“淮安知府的位子,你以为谁合适做?”要是淮安知府的位子给安上更不对眼的人,还不如让刘庭州留着。
“刘师度刘大人,”梁文展说道,“刘师度大人治理海陵有政声,能来淮安,将是淮安乡绅士民之福……”
淮安府历来比海陵府要重要一些,刘师度调到淮安顶替刘庭州,也算是一小步的升迁。
只不过知府官为五品起阶的要职,大约是朝廷控制地方最重要的中枢要害——林缚以制置使之位妄图干涉知府级官员的任命,算是极大的逾越本分。
梁文展没有说谁来接替刘师度担任海陵知府更合适;林缚也没有吭声问——两人彼此都心思相通:当前除了林缚兼领海陵知府职事外,没有哪桩事情比这个更让淮东渴望了。
梁文展继续说道:“津海粮道受江东粮价增涨所困,也许朝廷已经看到其中的艰难,也指不定还没有看到,大人怎么也应该呈文诉说一番,要是连苦劳都沾不上边,也太枉屈了……”
林缚蹙眉思忖:不管是不是由他直接呈文,想来朝廷跟江宁方面都不可能误解他们的意思。以津海粮道相要挟,以谋海陵知府一职,怎么看都有些裸了!
林缚没有立即就确认采纳梁文展的建议,只是点点头,说道:“我会认真考虑此事……”
又说了一些其他事情,梁文展才告辞离去。
“局势如此,倒容不得瞻前顾后了,”宋佳在他人面前,倒不急于开口说话,这时候将手里的笔管放下,说道,“即使要保津海粮道,也势力该你来领海陵府一职——崇州虽有些储粮,但供应津海粮道也仅够到明年春夏。”
“这话不假……”林缚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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