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高先生带三个字给李帅!”林缚盘膝而坐,将白绢布捡起摊在膝上,拔出腰间短刀,割破右手中指,歪斜写下三个血字:“清君侧”!
比起“断粮”二字,“清君侧”这三个血字更让人触目惊心!
“清君侧!”高宗庭没有接林缚递回的血书,看着白绢布三个血字,脸上露出的不是惊讶,而是苦笑。
宋佳心里暗自盘算:林缚立时放弃南线攻势,从淮东集结精锐北上,与津海军合兵,可得两万精锐步卒、三千精骑。
虽说燕京大营有**万兵马驻防左右,但只要李卓肯配合,以攻打辽阳为名,调出部分京营兵马去加强大同、临渝方向的防守,林缚率精锐兵马从津海登岸,成功进入燕京“清君侧”的可能性不低。
李卓再迅速囚禁郝宗成等人,掌握蓟北军——淮东迅速将工辎营编伍成军,兵马能迅速扩充七八万之多,彻底控制包括维扬府在内的淮东局势;顾悟尘控制江宁水营,林庭立控制东阳军;董原、陈芝虎都是李卓的旧部,他们即使不会立即做出选择,也多半会选择观望——那岳冷秋、张希同就没有在江宁另立新帝的可能。
接下来就是跟梁习、曹义渠进行妥协……
当然了,这只是理想状态,也许突然性大厦崩倒,不过也不会比“断粮”的后果更严重。
宋佳见高宗庭不接血书,心里一叹。
曹子昂在旁边也看得明白,高宗庭的神色无疑表明他曾向李卓献过此计,心里想:李卓要是能狠下心用此计也就不是李卓了!他说道:“北地形势未必无解。早则两月,迟不过三月,辽东湾便会春暖冰融……”
“希望如此!”高宗庭艰涩的小说就来说了一句话,曹子昂这么说只是宽慰之语,他又朝林缚作揖而拜,说道,“还要麻烦淮东备船送我去津海……”他想从津海上岸再去辽西跟李卓汇合。
林缚欲言又止,他希望高宗庭能留在淮安,但看他的心意坚定,这样的话他就开不了口,颓然的挥了挥手,跟曹子昂说道:“子昂,你安排吧!”
曹子昂搀扶高宗庭上马车,与林缚行了一礼,翻身上马,带着数十骑卫,往来时路走去,很快就消失在风雪之中——淮泗的局势也紧张,曹子昂不敢离开山阳太长时间。
林缚这时没有心情见刚去延清的赵勤民,他爬上马车,将周普喊到身边来,说道:“过了今夜,明天再去延清……”钻进车厢里,有心力憔悴、疲竭之感!
林缚也不说去哪里宿夜,只要今年不去延清见赵勤民就成。天渐黑,周普便带着骑队西行,到建陵县驻营,又派人去延清通知孙敬堂一声,让他找个由头蒙赵勤民一下;宋佳也跟着钻进马车里避风雪。
西行顶着风雪走,骑队走得很慢。
林缚在车厢里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觉,醒来时,还没有到建陵城,天色尽黑,车窗外风雪怒号,一觉没有让他恢复气力,却越发的疲惫不堪,身子发寒,额头却烫得厉害,许是病了。
林缚这一病,让宋佳、周普等人慌了手脚。
林缚是习武之人,筋骨苦熬,轻易不会生病,要是生病反而比寻常人要麻烦。
周普要派人去崇州请医官过来,林缚没有同意,只说自己没有那么娇贵,去建陵歇一晚便好,但是身子还是控制不住的打冷战。
宋佳想起林缚替汤浩信守墓时所说的话,当世对林缚影响最深的,除了汤浩信外,大概就是交往算不上多深的李卓了——李卓要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绝境,怎么可能让高宗庭携血书过来见林缚?
林缚为淮东计,拒绝配合李卓行“断粮抽薪”之计,林缚内心所受的打击,比外人所想象的要重。
若说枭雄,林缚也许还没有资格称枭雄,他心不够黑,手段不够毒辣,心头的牵挂太多——也许这一关熬过去,林缚心头就没有那么牵挂跟顾虑了吧?也许这是林缚胜过别人的地方。
天下间也许就不缺手狠手辣的枭雄。
宋佳将打冷战的林缚搂在怀里,要用带幽幽香气的体温让他感到暖和一些。
林缚病了身子虽不好受,头也昏沉,但脑子还不至于烧糊涂过去,躺在宋佳的怀里,轻轻吟唱:“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灸,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宋佳倒不晓得林缚这是在念别人的词句,听他轻唱,词句里豪气虽足,心想他是在说李卓吧?唯有李卓心里所念的才是“君王天下事”,想想李卓对元氏满心死而后己、鞠躬尽瘁的忠诚,将会有怎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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