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州新渝,猩红色的战旗在残破的城头上迎着风挥舞,如狼似虎的淮东战卒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从云梯、登城车不断的登上城头,歼灭负隅顽抗的敌卒,更多的守兵则是慌不择路的往城内逃去,惨嚎连连。
城楼都着了火,滚滚黑烟在日头上翻涌,遮盖城野,叫大晴天看上去有如昏夜。
新渝城四门都给围死,除投降之外,守兵另无出路。好在大多数守兵还是乐意投降,听着喊杀声从后面追过来,丢掉兵甲,双手抱头跪下,淮东军只将兵械收走,使降兵退到街边等候后续兵马进来城接受。
城门洞都在守军从里面堵死,眼下进城的兵马,都在爬城进来,才两千人不到,这时候要将溃败的守兵切割开来,防止他们往一处地方聚结。
在破城之时,张雄山逃入城里,显然还没有敌意;张雄山身边还有二三百嫡系精锐死也不降,不小心对侍,就会出现不必要的伤亡。
张季恒登上城头,以便能随时掌握城里的形势变化,张佐武、顾浩也从登城车往城头爬来。
潭州制置使司典书令顾浩与潭州制置使张翰长子、现任潭州府通判、督兵备事的张佐武,于八月六日进入新渝,以述职的名义,身入淮东军为质,以示潭州没有割地自立、反抗江宁的诚意。
其时林缚、高宗庭已先一步离开下袁,赶往江州去了,着令张季恒将张佐武、顾浩接入军中随行,待到江州再见。
张季恒所部还承担着清剿新渝残敌的重任,一时无法北上,张佐武、顾浩自然也只能滞留在新渝,倒是没有想到,颇有勇武的张雄山率四五千残兵据城以守,竟是一天时间都没有支撑下来,就叫淮东军破了城。
虽说随张雄山困守新渝的袁州军残部早没有斗志,但好歹也有四五千人,也是晓得林缚着他们留在新渝观战有杀鸡骇猴之意,张佐武、顾浩心里震惶不安。
袁州兵马真是败得不冤,兵无斗志,将无勇略,而淮东军又是如此的强大,哪能不败?
张季恒在城楼那边,顾浩与张佐武落后一些,压着声音对张佐武说道:“崇国公倒是没有手段在五月下旬就拿下袁州,却硬生生的拖了两个多月,叫人好生想不明白……”
哪怕从新渝往下袁,道路崎岖,但是淮东军将卒士气如此旺盛,战术娴熟,兵甲精良而战械充足,即使派两万甲卒西进,也应该能将袁州硬生生的啃下来。
张佐武眉头微蹙,只是这时候不便私下议论淮东,便将心思压下,走去与张季恒汇合。
虽说淮东对淮东、江南诸府的势力多采取怀柔手段,但不意味着潭州要是生事还能叫淮东继续以怀柔手段相对——黄秉蒿身亡族灭,不过是林缚给那些还不受淮东所掌握的一些势力一个警告,对这个警告有最直接感触的,莫过于潭州张家了。
“顾大人、张大人……”张季恒见张佐武、顾浩走过来,招呼了一声。
“看城内情形,大概天黑之后就能彻底结束战斗了?”顾浩问道。
“有两三百死士随张雄山退入东城的一座大宅里,那宅子的院墙又高又厚,周遭巷子又窄,一时难以攻进去……”旅帅冯衍在旁说道。
冯衍原为虞万杲旧部,与唐复观、杨子忱等人投淮东后,积战功升为旅帅,也是江西袁州阳乐县人,这次强攻新渝残部的,便是他所部兵马。
听得张雄山犹不肯投降迄命,张季恒、顾浩暗自感叹:黄秉蒿终是还有一两个对他忠心耿耿、死不相忘的旧部。
张季恒说道:“拿悬篓吊些火油罐进城来,他们既然不迄命,那就成全他们……”
冯衍应是,便去安排歼灭守军最后顽抗不降的残兵,张季恒与张佐武、顾浩从城墙上通过,走到东门城楼上观战。
大宅夹裹在一片民居之中,前后宅门有石巷相通,此时已叫冯衍率部从两边堵上。淮东军卒满城搜集柴火等引火之物,连同火油罐一起掷入院里,点火引燃。
待残敌被大火所逼,破门突围时,在门外宽巷深处,等着他们则是密如飞蝗的利箭。
自诩江州第一勇将的张雄山,持战刀想冲出来厮杀一翻,却叫一支巨矛射来,连着将战甲及胸口破开一个血洞,不甘心的嚎叫着,在宅门前轰然倒毙,与诸亡卒的血泊混在一起。
想到黄秉蒿在下袁城破之时也是给淮东军纵火逼出,张佐武、顾浩心里多少有些兔死狐悲的感慨。
歼敌近五百,俘敌四千余,袁州战事的尾声也就此收敛住,一切都不出乎人的意料,袁州兵马在新渝的最后一点残兵,似乎就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整座新渝城破败不堪入目,张佐武、顾浩随张季恒住在城外军营里,新渝这边只是令冯衍率部暂时驻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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