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笙也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天音楼。她的猜测究竟是错是对,明晚一试便知。
迈出天音楼后,因为她必须盯住王良,所以让半斤独自去了城外的小庙,只有这样,她才能知道,他们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半斤离去不久,街边忽而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一辆华丽的马车由远及近驶来,在安笙身边缓缓停住。
车夫快速的跳下来,蹲跪在车前,而后,车帘被人挑起,男子手握油纸大伞,踩着车夫的脊背走下马车。
一双白色锦靴出现在面前,沿着靴子向上,是玉带蟒袍,奢华无比,再向上,是一双绝美的凤眸,深褐的眸底闪动着狠戾与讥讽。
安笙清傲的扬着下巴,冷然一笑:“宁王爷,好巧。”
她可没想到,这么晚了还能碰上他,所以这段然不是巧合这么简单。
君宁今日前来,还多亏了白楉贤的提示:“是啊,人生何处不相逢,贤妃,我们又见面了,近月来,本王可是一直在寻找你的下落。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
安笙轻笑,竟无一丝畏惧:“本宫这是何德何能,竟让宁王爷如此挂牵。”
君宁邪笑道:“贤妃娘娘,你不必妄自菲薄,娘娘的用处可大着呢。”
“呵呵,王爷难道还想用我换回你的女人?只怕王爷是打错了算盘。”安笙不屑的讥笑,美眸流转间,尽是嘲笑:
“堂堂七尺男儿,却连自己的女人都守护不了,只会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也难怪公孙淑媛没有选择你,与君修冥相比,你连他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注定一辈子都是输……”
安笙话未说完,君宁的手掌已经掐住了她纤细的脖颈,两指逐渐的收紧,她脸色惨白,呼吸逐渐急促,而她却并没有挣扎,或者说,她早已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若不是她出宫匆忙,没有随身携带蛊虫防身,不然,她根本就不将他放在眼里。
君宁咬牙切齿的挤出几个字:“安若离,你敢在多说一个字,信不信本王现在就掐死你。”
而安笙一双明眸,经过雨水的洗涤越发晶亮,眸底却浮动着极尽的讽刺,她被掐住了咽喉,自然是说不出半个字的,君宁不过在自欺欺人而已。
在安笙即将窒息的前一刻,君宁却突然松开了手掌,瞬间失去支撑,安笙身体瘫软的摔倒在地,溅起一片水花。
她双手紧捂在心口的位置,猛烈的咳着,大口的喘息着潮湿的空气。
而此时,君宁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眸底一片阴霾之色,他冷笑着,扬了唇角:“本王怎么舍得你死呢,后宫谁人不知,贤妃娘娘可是皇上宠妃,不知如此娇滴滴的美人,皇上愿意拿什么来换呢?”
当然,白楉贤也对他旁敲过,安若离这个女人对君修冥很重要。
安笙微扬着下巴,目光冷冷的看着他,她懂得,君宁费尽心机的寻她,不过是要以她为人质要挟君修冥。
君宁说罢,出掌去擒她肩头,安笙施展轻功,巧妙的避开,但很快,他再次扑了上来。
此时大病一场的安笙,早已心力交瘁,根本没有反抗的气力,不出十招,便被君宁制服。
他封住了她睡穴,很快,安笙便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时,安笙发现自己被关在漆黑肮脏的柴房之中,身上依旧穿着那件湿漉漉的裙衫,只有头上那支金色发簪不见了踪影,只怕是被宁王拿走威胁君修冥了。
她稍稍的移动了身子,发现行动自如,只是内力似乎被什么禁住,短时间内,她尚无法冲破。
身下的干草隔得肌肤发疼,安笙唇角扬起一抹讥笑,这君宁倒真是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人,亦或者,她魅力不够也说不定。
但她必须在子时之前逃出去,也不知她的好师父,会不会来?
屋内昏暗一片,只有些微的阳光透过窗棂缝隙射进来,却无法让安笙分辨出此刻是什么时辰,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便是等待。
但好在,并没有让她等太久,柴房的门开了,君宁一身黑衣劲装,墨发高耸,英俊不凡。
君家的男人天生遗传了优良的基因,倒是一个赛一个的俊美。
只可惜,安笙此刻并没有欣赏美男的心情。事实证明,秀色可餐这句话绝对是骗人的。
君宁邪冷的一笑:“贤妃娘娘,柴房的滋味如何?”
“王爷来试试不就知道了。”安笙轻笑耸肩,继续说道:“我听闻宁王府乃帝都之中最华丽的府邸,宁王善于收集天下至宝,可谓富甲一方,却连一间屋舍,一个顿饱饭都没有,不知宁王这是何待客之道?”
君宁冷哼着,脸色阴沉,显然没有听她贫嘴的耐性:“君修冥的女人,不配被本王招待。”
呵,感情是拿君修冥没办法,便拿他的女人出气,当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贤妃放心,你马上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本王会送你和你的情郎一起下地狱。”君宁说话的时候,一张俊脸都是狰狞的,似乎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
安笙却低低的笑着,毫不畏惧生死,反而玩味的弯了唇角,回道:“王爷似乎忘了,那也是清妍王妃的情郎。”
她明知这句话会激怒君宁,却还是逞一时口舌之快,结果就是被君宁扬手挥了一巴掌。
打女人的男人,自然不会是什么好男人,这一巴掌,她记下了。
安笙冷眯起美眸,肆意的笑着,不以为意的随手抹了下唇角的血痕。
而后,整个人被君宁的侍卫由柴房拖进了一辆马车。
或许是在黑暗中呆了太久,外面的阳关变得格外刺目,安笙用手背遮住眼帘,许久后,才稍稍适应,看天色,此时不过是晌午左右。
马车一路行驶,走了很长的一段路程,才来到一座山脚下。
君宁的侍卫上行下效,对安笙也是毫不客气,像拖尸体一样将安笙从车上又拖了下来。
此时,安笙才发现,这里竟然是距离帝都百里外的雪峰山。
此处长年积雪覆盖,山势陡峭,站在峰顶便可一目了然,根本无法设下埋伏,这也正是君宁选择此处的原因。
君修冥一向狡诈,选在此处,量他有三头六臂,也耍不出什么花样来柝。
雪峰山附近的气候极低,安笙一身湿漉的裙纱瞬间僵硬结冰,寒风打透她附体的衣物,让她不停的发抖着。
安笙急促的喘息,口中吐出白色的雾气。
而一旁,君宁对于她的痛苦视而不见,甚至带着报复性的快感。
他低声吩咐道:“将她压上。”
“属下遵命。”高大的侍卫扯着她,走上盘山路。
此时的安笙,四肢冻得僵硬,却不得不被动的迈开脚步,但明显跟不上节奏,踉跄了两步,便径直摔了下去。
那侍卫却并不理会,身体撞击着地面,肌肤上很快出现青一块紫一块的淤狠。
她唇角扬着冷笑,紧咬牙关,并不出声呼痛。心中却嘲弄的想着,若继续如此,只怕还没到山顶,她大概已经变成一具冻僵的尸体了。
此时,不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骏马如闪电般飞驰而来,转眼间已靠近了宁王的人马,来者不是别人,为首的便是白楉贤。
他利落的翻身下马,剑眉紧锁,眉宇间是骇人的寒,比雪峰山的冰雪更甚。
他不由分说的来到安笙身前,扬手一剑刺穿了那侍卫的胸膛,鲜血迸溅在厚厚的积雪之上,颜色实在是美得很。
下一刻,安笙倾斜的身体已倒入白楉贤胸膛中,他解下身上狐裘,裹住安笙冻僵的身体。
宁王面色难看之极,怒声训斥了句:“白楉贤,你想造反吗!”
白楉贤轻拥着安笙,低魅一笑,不冷不热的回道:“自然不敢。有胆造反的,只有王爷而已。”
“白楉贤,你……”君宁一时语塞,气的脸色发青。
白楉贤眸中却浮起冷冽之色,唇边笑意已然消失不见,沉声开口道:“王爷似乎忘记了,我早已说过,你可以拿她威胁君修冥,但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她。”
君宁手掌紧握成拳,脸色难看到极点。
气氛一时间僵持不下,最后,他不得不服软,温笑道:“白少爷何必紧张,她既是你的心上人,本王自然不会伤她分毫。”
白楉贤低敛着眸,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对他的话也是将信将疑。
君宁又道:“白少爷别忘了,我们可是有着共同的敌人。你大可放心,本王说到做到,绝不伤害贤妃一根汗毛,你若不信,可以跟随本王一同上山。”
白楉贤沉思片刻,才稍稍放开她:“别怕,我会一直守护着你的。”
他说罢,还是将她交回到君宁手中。
安笙沉默着,唇边笑靥却极是讽刺。
终究,在白楉贤心中,还是他的复仇大计与江山比她更重要。
雪峰山顶峰之上,安笙被君宁推嚷着站到了峰顶,视线所及之处,皑皑白雪覆盖了天与地。
脚下是冰封的万丈悬崖,让人不寒而栗。
安笙紧裹着身上厚重的狐裘披风,却依旧无法阻挡寒风入骨,凌乱的发丝在呼啸的寒风中飞扬。
此刻的女子,雪颜绝丽,如同存于冰雪世界的雪之女神。
她漠然回头,对白楉贤柔媚的笑:“师父还记得吗?小时候你曾对我说过,雪是世界上最纯净的东西。若能葬身于此,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云淡风轻的话,却让白楉贤莫名的慌乱,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的勒住了他的心。
他有些勉强的挤出一抹笑,回道:“你总是喜欢将话听一半,我也还说过,雪是世界上最虚伪的东西,掩盖了世间所有的丑陋与罪恶。
所以,它配不上你。笙儿,百年之后,我会与你合葬在青山绿水之间,那才是最好的归宿。”
安笙笑笑不语,清冽的眸光遥望向山脚下,一人一马正快速的向山顶而来。
即便隔着遥远的距离,她依旧能辨得出,那是当初的那匹“若离”马与君修冥。
她静静的凝望着,深沉不语,绝世的容颜淡漠的没有一丝情绪,没有人能猜得出她此刻究竟在想着什么,一双墨色瞳眸,却浮起比冰雪还要冷寒的流光。
君修冥的脚步极快,转眼间,人已飞上了峰顶,隔着丈远的距离,他深深的凝视着安笙。
而与此同时,她也看着他,天与地,他们的眼中存在的只有彼此而已。
君修冥的眼中有隐隐的忧虑,更多的却是化不开的浓情。
安笙看着他的时候,眸光却是他都分辨不出的复杂神色,有疼痛,有挣扎,有冷漠,还有深深掩藏了的落寞。
看着他们两人的对视却刺痛了白楉贤的眼,他站在岩石后看着前方的一举一动。
时机未到,他还并未打算让君修冥发现自己的存在。
只是令白楉贤不曾料到的是,就算是她忘了,就算是他不明她的身份,上天却依旧将二人捆绑在了一起。
有时候,连他也情不自禁的羡慕。
君宁狂妄的笑,似乎对目前掌控的局面十分得意:“皇上果然守约,一人只身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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