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阳轻叹一声,这是个狠角色啊。
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在达到目的之前,可以忍得住寂寞,忍得住怒火和情绪,心念纯粹如一。
而如今,秦阳感受的很清楚,庙祝的感谢绝对是真心实意,根本不是为了一些低级趣味,比如是因为成功的利用他完成了一切,来炫耀一下。
这种家伙根本不会觉得这是值得炫耀的事情,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进行,局势被他牢牢掌控,才是正常情况。
“我以为你到了最后一刻,才会出现,没想到,你竟然现在就忍不住要来杀我了。
“我已经拿到了我的力量,为什么我一定会杀你?你对我已经没有用了,你帮了我这么多,为什么不送你离开这里?”庙祝含笑回了句。
“因为我对你有威胁,而且已经有了恩怨,纵然将我困在这里,也未必保险,我未必找不到办法出去,只有杀了我,一了百了,所有的一切,都如往事,烟消云散,才是最好的。”
庙祝抚掌而笑,一脸赞叹。
“是啊,你说的太对了,你思考事情的时候,总会有一些出人意料的地方,也总会找到别人找不到,或者别人找到了也不敢去做的,但你能想到,也敢去做,投之亡地而后存,这句话说起来简单,坐起来难。
那片苦海,我也想过跟你一样的方法,可是我的力量,对于那里,本身就是在对抗,所以失败了,我想过,可是我不敢做,我不敢赌,而往日来到这里的人,没有一个真的能敢这么做的。
你是第一个成功度过苦海的,这才让我确信了那句话是正确的。
度过心桥之法,却是我没想到的,我没想到,只是学会白的歌谣,领悟到其中的意境,就能让真正的心桥浮现。
其实我最害怕你们没法打开青铜棺的,但你的师叔,他给我了一个惊喜。”
庙祝叹了口气,颇有些遗憾。
“其实我还真不想杀你,本来我也真准备送你们走,可惜,我是真不敢冒险,我是真怕再给你一万年,不,再给你一千年的时间,哪怕那个时候,你依然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你也依然可能反过来将我彻底灭掉了。
我呢,是真心实意的跟你道谢,也想跟你好好道歉,之前利用了你,但我也不敢相信,你会真心实意的放下这些,我不敢赌,只能杀了你,一了百了。”
“那你动手呗,还等什么?”秦阳笑了笑,不以为意。
庙祝的话,听起来像是虚情假意,显得他像一个伪君子,可秦阳心底却寒意升腾。
他不是伪君子,而是既真诚又纯粹的恶人,每一句话都是真心实意,可结果却依然是狠辣果决,不会有丝毫犹豫。
秦阳现在信了,哪怕他不是纯粹的恶念所化,其中也必然包括了这一部分。
空气骤然变得凝固,庙祝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下一刻,他的身形,骤然消失不见。
秦阳的目力已经跟不上他的速度,只能感觉到有一种巨大的危险,正在急速的靠近自己。
下一刻,庙祝的身形,骤然出现在百丈之外,他以一种正常人踱步的速度,向着秦阳走来。
地面上,无数密密麻麻的道纹浮现,半空中,亦有交织成网的虚影,将百丈之地彻底笼罩。
那是蒙毅布下的咫尺天涯禁,也是蒙毅最擅长布置的禁制,一步之下,一念之间,就能叠加八百层。
百丈之地,密密麻麻的咫尺天涯禁,早已经不知道叠加了多少层,百丈之地,化作万里之遥,可纵然如此,庙祝顶多三百步就能走到他身边。
好可怕的速度……
但秦阳却知道,这根本拦不住已经得到了恶龙力量的庙祝,他的力量,足够他一力降十会,强行破开禁制的限制。
果然,眨眼间,就见庙祝身上浮现出一股黑气,黑气侵蚀了禁制,让那些遍布空中大地的禁制,飞速的崩碎消散。
可是蒙毅的身影,也化作一道残影,留下一个个脚印,化作咫尺天涯禁散开,将崩碎的禁制补足,一时之间,竟然勉强能将庙祝拖到了僵持的境地。
庙祝转头看了一眼蒙毅,眉头微蹙。
“纵然是上古时代,有这种造诣,也足以自傲了,可惜,你的实力限制了你的技艺。”
一句话未落,庙祝便已经改变了方向,追向了蒙毅,不解决蒙毅,除非他不惜代价全力爆发,否则绝无可能在黑夜结束之前,将这二人杀了。
庙祝的体表浮现出一层层黑色的龙鳞,瞳孔深处,一点宝石色的绿光浮现,他的瞳孔也随之化作了竖瞳,如同一对晶莹的猫眼绿宝石。
庙祝横冲直撞而来,所过之处,所有的禁制全部强行崩碎。
他的一只手,飞速的抓向了蒙毅的脑袋。
而就在这时,蒙毅忽然转过身,面对这庙祝,庙祝的手尚未按到蒙毅的脸上,就见蒙毅眼睛上蒙着的黑布,骤然崩碎,化为齑粉,露出下面一双漆黑空洞的眼窝。
一丝难以描述的奇特力量,从蒙毅的眼睛里浮现,他站在那,任由庙祝抓向了他的脸。
而庙祝却面色大变,沉声暴喝,身上的黑气,如同火山爆发一般,骤然冲出,将蒙毅掀飞了出去,而他的身影,也爆退了数里远。
站在那里,庙祝遥望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蒙毅,脸上带着深深的余悸,忍不住怒火升腾,怒骂道。
“疯子!疯子!”
电光火石之间,情势骤变,秦阳根本没来得及插手。
蒙师叔站在那里,身上笼罩着一层古怪的力量,周遭的黑气,竟然都无法近身,而蒙师叔也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定格了一般。
而庙祝,远远的避开蒙师叔所在的地方,如避蛇蝎,满脸的忌惮。
回过头,庙祝沉着脸,一言不发,再次奔向秦阳。
这个时候,秦阳捏出印诀,无数的符文,喷涌而出。
眨眼间,一切戛然而止,他的双手,被庙祝单手捏住,骨头都被捏的咔咔作响,庙祝的另一只手,则猛然一掌拍向秦阳胸前,将秦阳身上溢出的符文,更是眨眼间崩碎。
“你的神通虽强,可惜,你太弱了。”
秦阳张口喷出一口鲜血,胸口都随之塌陷了下去,可是他嘴角却露出一丝笑容。
“瓜皮。”
话音落下的瞬间,就见二人头顶,一尊黑玉巨门,裹挟无穷伟力,骤然落下,森然威压,当场将这里镇压的如同玄铁一般坚不可摧。
庙祝反应倒是不慢,可是在黑玉巨门出现的瞬间,他已经一跃而起,全身的气血,都骤然爆发,肉身如同膨胀了一圈,双腿将庙祝夹住,拖延了那么一瞬的时间。
可就是这一瞬,就已经足够了。
“轰!”
黑玉神门,重重的落在大地之上,大地颤抖,烟尘弥漫,无数的黑气,从黑狱神门之下,喷涌而出,似是无数座火山,同时在神门之下爆发。
神门被这股力量推动着,颤抖着缓缓的升起。
烟尘散去,秦阳双手耷拉着,站在黑玉神门不远的地方,面无表情催动龙血宝术,将手上的手和被打断的几根肋骨修复,静静的看着被神门镇压在下面的那一团黑气。
庙祝的人形之身,被当场砸的崩碎,化作黑气崩散出来。
如今这一团黑气,汇聚成一头鳞甲黑亮的恶龙,脑袋被黑玉神门镇压在下面,无数的黑气,从恶龙身上喷涌而出,被黑玉神门吞噬吸收。
恶龙拼尽全力爆发,他的力量,的确超过了黑玉神门吞噬速度的极限,黑狱神门被其顶着慢慢的升起。
“吼……”
一声怒吼,龙头骤然崩碎,化作更加庞大的黑气,骤然爆开,黑玉神门被顶起的一瞬间,失去了脑袋的恶龙,也趁机逃了出去,而他献祭掉的那些庞大力量,却被黑玉神门牵制住,毫不留情的吞噬的干干净净。
恶龙的脖颈上,黑气翻滚,慢慢的再次凝聚出恶龙的头颅,他血红的眼睛,盯着秦阳,暴怒之中,却多了三分忌惮。
“神门,竟然是你的神门!”
“是啊,是我的神门,你也没想到,我这般聪慧的人,怎么可能会愚蠢到,造就一座我自己根本不可能推开的神门吧。”秦阳神情平静,早就料到这种事,庙祝根本不可能猜到,他甚至不可能往这方面去想。
一个能让他都生出一丝忌惮之心的人,怎么可能会这般愚蠢,自毁前途。
从最开始,那些多余的动作,就是做给庙祝看的,而这座黑玉神门,也是庙祝唯一忌惮的东西。
当真正对上的那一天,庙祝第一要做的,就是阻止他召唤出黑狱神门,要做到这一点,以庙祝的谨慎,必然是先破神通,而不是先杀人,有些神通,杀了人也未必能拦得住,甚至可能杀了人,对方顺势耗尽所有的力量,反而更加难以阻止。
秦阳自问实力差距大,对方的速度已经到了他根本无法看到身影的地步,想要用黑玉神门砸死这个鳖孙,根本不可能。
那怎么办,既然跟不上,就让对方自己上来好了。
反正黑玉神门本质上,也是属于他的力量,正面被砸到了,也不可能伤到他。
只是有些可惜,黑玉神门还是不够强,让庙祝瞬间发现了黑玉神门的缺陷,黑玉神门吸收那些黑气的速度,是有上限的。
不然的话,以自身为诱饵,这一击纵然不能彻底决绝庙祝,也足够将他重创。
而如今,庙祝也只是损失了一部分力量而已,无伤大雅。
庙祝也不会在上第二次当了。
“秦阳,今日我就做一回好事,帮你毁了你的神门,省的你前途尽毁!”
庙祝嘶吼一声,迎头向着黑玉神门撞来。
大地之下,无数的黑气喷涌而出,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
有些黑气被黑玉神门吞噬,可更多已经超出吞噬极限的黑气,却还是不断的冲击着,将秦阳压制的抬不起头来。
“砰砰砰……”
黑玉神门被撞击的发出巨响,一丝丝裂纹,开始在黑玉神门之上浮现。
然而,随着吞噬黑气,黑玉神门之上的裂纹,却又在不断的消失。
秦阳再次被冲击的撞到了黑玉神门上,他咳出一口鲜血,再次避开冲击而来的黑气,思绪却还在疯狂的运转,寻找解决的办法。
蒙师叔到底怎么了,他做了什么?
现在如何斗下去,实力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到了现在,庙祝应该还未用上全力呢。
他为什么不全力出手?是因为怕引起青铜巨棺上的镇压之力的反应么?
但无论如何,都要继续拖下去,拖到黑夜结束才有生还的希望。
可是怎么拖下去啊,各方面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秦阳的思绪运转的越来越快,脑仁一跳一跳,脑袋近乎快要炸开,双目里血丝弥漫,身上的伤势越来越多,可是他却已经没感觉了,他还在疯狂的寻找求生之法。
再次落到黑玉神门前,秦阳忍不住痛呼一声,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吼。
一道奇异的意识波动,如同挣脱了束缚,从他的脑仁里跳了出来。
一瞬间,脑袋不疼了,他眼中的世界,都仿若忽然进入了慢放模式,所有平日里注意不到的细节,都开始被他清晰的捕捉到。
气味、空气的流动、力量波动、声音……
所有的一切,都汇聚成庞大无比的信息,灌入到他的脑袋里,而他却也还能轻而易举的处理如此庞大的信息。
一副竹简从他的手环里飞了出来,在他身前展开,那普普通通的竹简上,无数的流光,飞驰而出,没入到秦阳的脑袋里。
一股庞大的意志,骤然降临这里,所有的黑气,被强行一扫而空。
秦阳周身数里之地,完全被这股浩瀚的意志笼罩,庙祝倒飞了出去,悬在半空,惊疑不定的看着秦阳。
“天尊的一字诀!哪一门?怒字诀?哀字诀?”
庙祝惊呼出声,面色变了又变,忍不住又后退了一段距离。
“我果然没猜错,我的确不该留着你,哪怕你现在很弱,可你就是个天大的祸患。”
庙祝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赤裸裸的杀机,可是他此刻根本无法靠近,那种庞大而恐怖的意志,让他都感觉到心惊不已,这不是属于秦阳的力量,而是历代修成了这门一字诀,衍生出同样神通的前辈们,遗留在天地之间的力量。
一字诀入门极难,完全没有章法,可只要成功入门,第一次施展的威能,会超乎想象的强,
入门成功的那一刻,就是唯一一次能引动这股力量的机会,而以后若是再施展同样的神通,基本就再也不可能引动这股可怕的力量,除非有一天,他能将一字诀修成到堪比创出一字诀的那位先辈的程度。
庙祝不敢贸然上去对抗这股力量,他是真怕了。
他怕是那门恐怖到极致的怒字诀,在上古时代,将怒字诀发挥到极致的强者,是一位被尊称为戮仙人的人族,以一介人身,逆而伐上,硬生生的将一位真正的仙打的谪落凡尘,仙路永绝,寿尽而死,何等的凄惨。
若秦阳此刻引动的是这种力量,他觉得只要冲上去硬碰硬,说不定就是他被活活打死了。
毕竟,他不是当年叱咤风云,敢指着天帝鼻子骂娘的应龙,他远没有应龙当年的力量。
竹简冲洗落到秦阳手中,秦阳周身缭绕着浩瀚的意志,缓缓的睁开眼睛。
收起了竹简,秦阳揉了揉脑袋,眼神平静之极,那是一种智珠在握的平静和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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