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队很快靠岸,紫灵,小翠、韩叔、莫离等人早就急切地等在岸边,礼堂也布置妥当,就等着他们夫妻回来。
这一次婚礼轰动天下,女儿国这边已经办得很隆重,而风家堡的财力雄厚,风海棠和风夫人都知道这是流苏和南瑾一生一世的婚礼,比起上一次更正式,流苏身份有特殊,这一次办得比上一次来要奢华隆重,真真正正的,前所未有的惊世婚礼。
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凤城之中围观的百姓把整个渡口挤得人山人海,水泄不通,凤城知府秦路不得不派衙差清道。
“公子,少夫人……”风家堡的人见南瑾的身影,纷纷高呼,声震数里,没有公子少夫人和小白的风家堡显得特别的冷清,这回终于盼到他们回家,众人的情绪不知道有多高,就差没尖叫了。
南瑾见到这么壮观的一幕,冷厉的双眸掠过一抹不悦,众人也深知他的脾气,秦路请过安之后便让人清道,让出一条很宽敞的道路来,虽然南瑾已经不是当朝右相,可秦路对他的衷心和敬畏依然不减分毫。
凤城百姓窃窃私语,脸上都在着兴奋的笑,已不同于之前对他们夫妻的流言蜚语,时间是冲淡流言最好他工具,加上这件事能得到圆满结束,人家只会嫉妒,羡慕方流苏的幸运和幸福,哪还会把那么不堪的往事挂在嘴边。
流苏坐在花轿里,心情已经缓缓地恢复沉稳,耳边净是锣鼓的声音,还有吵杂的声音,孩子兴奋的叫声,少女羡慕的称赞,源源不断。
她也不似寻常女人般好奇,会掀开轿帘看个明白,从头到尾她都带着浅浅的微笑。
终于回家了!
空气中飘着眷恋的味道,凤城的美好,历历在目,流苏是洒脱的人,早就不介怀在这儿曾经发生的不愉快,她曾经以为,她会难受得逃离这儿,面对不了百姓的风言风语,没想到,还是回来这儿了。
送亲的队伍直到麒麟山下才没那么喧哗,麒麟山一直是闲杂人等不能进出,百姓们只跟在山下就不能往上了。
风海棠在风家酒楼摆下了三天的流水席庆祝南瑾流苏大婚,风家船运,风家药铺,风家酒楼所有人都尽心尽力布置,这几天的凤城,锣鼓喧天,烟花满空,彰显一副盛世奢华之景,比风海棠大婚更是壮观。
花轿上了山,风海棠和风夫人已经在堡门前等着了,海棠两个孩子,紫灵的儿子拍着自己的小手在不断地欢呼,流苏听到这些熟悉的童音,眼眶一热,又想起了小白。
玄北一见自己好久不见的儿子,早就忍不住冲过去,抱起俊秀的小家伙,在他脸上亲了好几下,心肝宝贝地叫。
“南瑾,你终于回来了,娘都挂念死了!”风夫人不由分说,扑上来紧紧地抱着儿子,狠狠地在他胸膛上捶了几下,就差没有哭天抢地了。
风家堡众人还等着风夫人发挥以往的骂人功夫呢,没想到风夫人只是抱着南瑾,眼眶红红的,这一次真的是担心极了。
“娘,姑姑,我们回家了。”南瑾带风夫人情绪平复了些,这才开口,语气如往常般,冷漠中带着清锐,隐隐也露出几分暖意来。
“回来就好!”风海棠笑笑道,“对了,九王和九王妃也来参加婚礼,正在里头等着,快进去拜堂,被误了时辰。”
礼堂早就布置好了,萧寒和锦绣就在一旁,早就知道花轿已经到风家堡的锦绣本来出去看看妹妹,但,挺着一个大肚子,萧寒心惊胆战,愣是不让她出去,肯放她大老远从京城来凤城参加流苏的婚礼是她的极限了,他时时刻刻都看牢了,就怕自己宝贝太座出一点意外,京中各大公子都跌破眼镜,谁也想不到,过去流连花丛,风流无匹的九王会变成典型的妻奴,不得不感慨,九王妃驭夫有术。
“苏苏……”锦绣看见妹妹的身影,眼眶不由自主地红了,孕妇情绪起伏也大,萧寒在一边不停地安抚着,早知道她会难受,他就不该胡乱答应她来凤城。
锦绣也懂得分寸,她只是心疼妹妹以往所受的苦楚,现在雨过天晴,终于可以彻彻底底的幸福,她为她高兴。
流苏知道锦绣在堂上,激动不已,差点掀开头巾,海棠在一边淡淡地笑道:“等婚礼之后再说。”
两人拜了天地,流苏怀着最虔诚的心,拜了三拜,这一次真的是一辈子,再也不会分开了,她知道,她的人生,又一次获得新生,再一次幸福。
如果是命运和机会是同等的话,那她一生中,命运有很多,机会也有很多,所幸的是,她掌握住了。
凤城内,君家客栈,除了风家之外,谢家拥有凤城最大的酒楼和客栈,二楼的雅座里,一名中年男子坐在窗边,他穿着深紫色的尊贵锦衣,俊朗尊贵,历尽沧桑的双眸沉稳而冷静,漆黑深沉,有种不怒而威,让人战栗的感觉,从他身上能感受到那股强劲的霸气和内敛的睿智,他看着外头热热闹闹的街景,唇角若有若无地勾起一抹苦笑。
“主子,您怎么不去风家堡祝贺呢,今日是风堡主大婚的日子。”身边一位身材纤细的中年男子惶恐地问道,他的脸粉白嫩滑,一点也不像是中年男人,声音也过分的尖细。
皇帝双眸落在人来人往的街景上,并不回答,这次微服出巡,是因为他知道,这是南瑾大婚,他亏欠这个孩子太多,来不及付出父爱,他已经长大到不需要父爱的年龄,他的翅膀已经强硬到可以和他作对,不屑他的疼爱,可他心里,还是很疼爱这个孩子,所以不舍得违背他的意思,让他的身份一直沉在水底。
天知道,他也想享天伦之乐,也想儿子好好地喊他一声父皇,可一切都来不及了,那孩子怨他。
怨到不肯认祖归宗。
他也想参加他的婚礼,也想当他的高堂受他一拜,也想接受新人的敬茶,也想在敬茶之后给新人红包,可他却什么都不能做,看着马上依旧惊采绝艳,冷厉如初的儿子,皇帝没有勇气踏上风家堡的大门。
看看他成长的地方,就足够了!
曾经离他这么近,足够了!
是他大意毁了他们的父子之情,毁了他幸福的人生,只能接受上天的惩罚。
今天的人真多呢。
皇帝一遍一遍地喝茶,静静地听着城中的喧哗,身边的太监惊恐地开口,“主子,茶水已经凉了,奴才帮您换一个热的来!”
他刚刚上前,皇帝便挥挥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事,就这么喝着吧,挺好的。”
客栈的茶叶自然比不上宫里,茶水凉透之后,味道很苦涩,这么喝着很难喝,可皇帝似乎尝不出什么味来,又或许,他现在正需要这样苦涩。
太监噤声,站到他身边去。
房间里,鸦雀无声。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苦涩的味道。
风家堡,婚礼已经结束,流苏在紫灵小翠阿碧的陪同下回了墨宇轩,这是她和南瑾的楼阁,又一次弄成新房,处处一片喜庆。
流苏缓缓地在墨宇轩里扫了一周,离开这么多天,这儿什么都没变,仿佛还是他们刚离开时的模样,连窗口的茶花,也是他们离家时的茶花。
问问暖暖的感觉仿佛温泉不断地渗入五脏六腑,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小姐,公子说换一身便服就出去,今天都是熟人,你和王妃一定有好多话要说。”紫灵从柜子里找出一套红色的罗裙,笑容满面,小姐又回到家里了,她心里别提有多开心,“小姐,你变漂亮了呢。”
流苏轻柔一笑,如秋月之光,打趣道:“紫灵,有段日子不见,你嘴巴甜了呢。”
“少夫人,这是实话,我也觉得你漂亮好多了。”小翠拍着胸脯证明紫灵的话绝对真实,阿碧也频频点头,逗得流苏眉目都是笑意。
“可惜,小白不能回来,日后我一定少很多乐趣。”小翠闷闷地道,阿碧撞了她一下,眼光狠狠地瞪她,小翠回过神来,看见流苏一阵恍惚,暗骂自己多嘴,“那个,少夫人……”
“没关系,又不是不见面了,我们可以经常去看她。”流苏垂下眼眸,掩去心里的不舍得。
她换了便服,不似嫁衣那么繁琐累人,凤冠也取下,梳成寻常的发髻,刚刚弄好,门上就响起了敲门上,小翠出去一看,锦绣的侍女正扶着她进来,流苏放下梳子,眉目带笑地迎出来,“姐姐,小心点……”
“你啊,和他一样穷紧张,不就是怀孕么,又不是一碰就碎了,瞎操心。”锦绣笑骂了省声,流苏笑容满面地接了过去,扶着她安稳地坐好,阿碧小翠紫灵等人见状,都退出房间,把空间留给她们姐妹两。
流苏一直抓着锦绣的手,她心里真的很感激锦绣,从她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开始,就是锦绣在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呵护备至,倘若没有锦绣,她一定会受尽大娘的虐待,这个姐姐,她是打心眼里喜欢和认同的。
“几个月了,快生产了吧?看样子,会生个胖小子呢?”流苏眉梢都染上母爱的光辉,白净的脸蛋有种圣洁的光芒,非常美丽,连锦绣都觉得,看了几年的妹妹的确是漂亮多了,现在的她和以前那个清冷的女子有天壤之别,浑身都散发着幸福的味道,哪像前几年,连背影看上去都是孤独的。
锦绣疼爱地抚着流苏的长发,她对流苏而言,似母似姐,见她这么幸福,她心里几年的包袱总算是放下了。
“还早着呢,苏苏啊,这么多年,辛苦你了!”锦绣怜惜地道,她妹妹大悲大喜,几度起落,把人世间所有的酸甜苦辣都尝遍了,总算能真的幸福了。
“我不辛苦,姐姐,我很快乐,也很充实,你和萧寒才是辛苦,我也耳闻了一些,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你这傻丫头说什么傻话呢,你是我妹妹,和他能一样吗?姐姐护着你,排斥他,那是天经地义的,再说,你受苦比我来得多,姐姐这点算什么?”锦绣板着脸教训她。
流苏一笑,她知道锦绣疼爱她,不舍得她伤心,她和萧寒的恩怨就这么风轻云淡地一笔带过了,流苏知道,其实并不是她说的那么简单,不过不管结局如何,现在姐姐很幸福,萧寒也爱她,那就足够了呀。
“看着你穿着嫁衣,名正言顺地看着你出嫁拜堂,姐姐已经没什么遗憾了,你啊,一定要好好地幸福下去,知道么?”锦绣温柔地叮咛着。
“知道了,姐姐!”流苏凑近锦绣身边,搂着她的脖子亲密地靠过去,“我最爱姐姐了!”
“姐姐也最爱你,傻丫头!”锦绣心花怒放。
“姐姐,你什么时候走?我还想和姐姐多聚几天,你留下陪我好不好?我们有快六年没好好地说过话了。”流苏撒娇道,抱着她手臂央求着,萧寒一定是心不甘情不愿才让姐姐来凤城参加她的婚礼的,一定会押着姐姐快点回家,这几年就见过两次面,上一次在京城见面,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现在刚刚相聚,流苏自然是舍不得。
“好啊!”锦绣一口答应了。
姐妹两聊了一会儿就一起去前庭,风夫人见了流苏,又抱又笑的,十分开心,整个婚宴十分热闹。
流苏精神不太好,简单吃了一些东西,实在是撑得很勉强,南瑾细心地发现了,让小翠阿碧陪她下去休息,风夫人不知何原由,玄北一脸邪笑,南瑾寒芒一扫,他立刻噤声。
风夫人也不追问,纯粹是以为流苏在路上累得慌。
流苏这一睡,睡到第二天中午,南瑾早就起床,正在床头看书,静谧如水,清华逼人,阳光在光洁的地板上照出斑驳的影子,一室温暖。
“可睡舒服了么?”南瑾揉揉她的发丝,刚睡醒,流苏双眸还有些惺忪迷离,晃了一会儿才记起来,昨晚她就这么睡过去了。
“你怎么不叫醒我呢,昨天还想和你说说话呢。”流苏皱着眉,有些孩子脾气,她昨天心里有一肚子话想说,没想到错过了。
南瑾放下书,轻轻地把她拥入怀里,在她耳边,笑语,“来日方长!”
流苏满腹闷气,被这一声来日方长吹得烟消云散,不由得抱着他的腰,微笑了!
漠北海上,一艘帆船在静静地航行,没有方向,只是在漠北海上随意漂流,一名男子站在甲板,长衣如玉,邪魅英俊,他眸光坚沉,背影冷然如霜,静静地站在那儿,在阳光底下,显得强硬而落寞,他的肩膀仿佛承载不了一丝一毫的犹豫和徘徊,又如肩负了无数的寂寞和哀伤。
强势,而寂远的男人。
萧绝带兵之回柳河之后,便一直在漠北海上航行,蔚蓝的天空,灿烂的阳光,温暖得有些刺眼,可他眷恋这样的暖和,眷恋着阳光在肌肤上那种灼热的感觉。
这么多年来,为了萧家,他错失了太多太多,他这一辈子,爱过,恨过,幸福过,痛苦过,如今一切都显得不重要了。
他的前半辈子,都献给了他的哥哥,献给了萧家,后半辈子,他想为自己而活。
不用背负那么多,不用承受那么多,只是单纯的,以萧绝这个身份活着。
忙忙碌碌地活着,终究得到了什么,他不知道,经过这么多年,他只学会一件事,那就是努力让自己幸福。
他知道,流苏第二次嫁给了风南瑾,虽然还有些酸涩,却没那么痛了,错过流苏,是他这辈子的遗憾,但,他是真心诚意地祝福她,能够幸福地生活下去。
既然她想要的幸福不是他所给的,那就能给她的那个人给吧!
怀念他该怀念的人,珍惜他该珍惜的人,就这么简单。
萧绝打算,在漠北海上再转几圈,他就去女儿国看他的宝贝女儿,然后,好好地把这个天下游玩一遍,圣天的万里河山,女儿国的锦绣江山,他来没来得及好好欣赏,他的前半辈子步调太快了,从今而后,他要放慢了步调。
一艘帆船出现在萧绝的眼睑里,那张扬霸气的旗帜,只稍一眼,他就能看的一清二楚。
骷髅旗,漠北海盗的旗帜。
想不到这地方还能碰上海盗,他唇角上扬,转而却吃了一惊,诧异一掠而过,海盗船上出现了他熟悉的潇洒身影。
她好似永远都那么洒脱,每次见到她,都有种利落的风情。
“你怎么……”萧绝笑了,“你怎么出现在这?”
如玉扬起妖孽的笑,妖娆地靠着船栏,明媚的笑容有种令人心动的深情,“路过!”
萧绝负手,微微一哼,“那可真巧呀,少宫主,我还以为,又是谁对我的命感兴趣呢。”
这情形,谁会看不出来,如玉是特意出来找他的,萧绝心里一暖,这个女人,还真的是习惯了我行我素呢。
如玉双手撑着船栏,笑着道:“我说,你现在不当王爷了,这命也不值钱了,我幽灵宫的价格这么高,不是谁都有资格让本少宫主亲自出马的。”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了!”
“知道就好!”
萧绝笑笑,从相互仇恨,针锋相对的关系到如今相处融洽,或许,这是当初他们自己都想不到的结局。
“你下次乘船,换了低调点的,太张扬了。”萧绝诚心建议到,漠北海上可不止漠北海盗,这么明晃晃的旗帜,又是一艘船,被其他海盗看见了,定是一场血战。
“本姑娘喜欢高调!”如玉妖孽地笑道,转而支着头想了想,“既然你嫌我的船招摇,那就顺路载我一程吧!”
如玉说罢,脚下一点,高挑的身影掠起,轻盈地掠过两船之间的距离,落在萧绝身边,转身,嫣然笑语,“有美女相伴,感觉如何?”
“恬噪!”萧绝毫不客气地下评语,如玉一拳就招呼过去,正对他俊美的脸庞,萧绝身子一侧,挡住她的攻势,厚实的大掌握着她小小的拳头。
萧绝的手心很暖和,如玉的拳头被风吹得有些凉意,突然接触,两人都是一怔,时光仿佛定住了,谁都没有移开眼光,良久……
海风静静地吹,有只海鸟横越天空,发出悦耳的鸣叫声。
如玉回过神来,退了一步,依然带着妖孽潇洒的笑,若无其事地问,“你要去哪儿?”
“在漠北海上转转,然后去女儿国看小白,之后……看看这天下的美景。”萧绝沉吟道,这就是他以后的打算了。
“永远不回圣天了?”
萧绝笑笑,“如今国泰民安,又无万氏一党,朝政有萧寒一人足矣,不用我—操心,皇兄的皇位,也有萧寒继承,若无事,那就不会圣天了。”
“可真潇洒呢,袖手天下了!”如玉笑笑。
萧绝偏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子,海风扬起她的长发,露出柔美的侧脸,整个人亮丽得连阳光都黯然失色,她长得极美,且是一种强势的美,站在那儿,任是谁也夺不去她的光芒。
他有哪儿好呢,能让如此潇洒不羁的如玉心甘情愿这么长时间。
他和她甚至有灭门之仇呢。
“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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