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同时看向地道入口,只见花瘤儿的脑袋将石板顶了起来。他赤膊的上身沾满淤泥,下身穿着肮脏的麻裤,头顶的瘤子被锋利的石壁划烂,流淌着脓血。
他爬出洞口,将石板放回原位,气喘吁吁地说:
“城里的洞口已被我堵住,不会留下证据。”
苏季看着花瘤儿,不由得想起送子茶的事,不知是该怨恨他,还是应该同情他,只得把手里的女儿红递给他,道:
“先喝一口再说吧。”
花瘤儿没有接过酒坛,只是转身走向奉子娘娘的神祗雕像。
雕像下方有七排高高的红木架,每一排都摆满半尺高的奉子娘娘白瓷像,慈祥庄重,雪白温润。每尊底座都写着一个名字,这些都是前来求子的女人名字,足足有一百余人。花瘤儿拿起其中写有王夫人名讳的白瓷像,凄然道:
“我本是贱命一条。若不是当初季哥帮我保住命根子,我花瘤儿哪有今天的快活?只可惜这好日子就要到头了!一条贱命换四个人的命,划算!”
“哗!”
白瓷像摔在地上,摔得粉碎,花瘤儿捡起一片碎瓷,颤抖着逼近咽喉,道:
“季哥,麻烦照顾我爹!”
苏季目眦欲裂,嘶喊着冲了上去。
“兄弟!”
余音未落,花瘤儿已用锋利的瓷片割破喉咙!
刹那间,血雾蒸腾,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溅射到一尊尊雪白的瓷像上,犹如点点朱砂……
正月十五的早晨,苏季的奶娘在残疾的右腿边,发现一个白布袋子。袋子上能闻到淡淡的龙延香味,里面装满金贝。
奶娘每年都会收到这样一笔钱,这些钱足以让她舒舒服服过完下半辈子。她每次拿到钱都觉得既高兴,又害怕。因为有人能够在夜里登门入室送来一笔财富,就也能随时取走她的性命。
她不知这些钱是从哪寄来的,也不知是谁寄的,只知道每逢正月十五都是如此,今年也不例外。
奶娘移开残疾的右腿,将白布袋拿到身前。让她感到奇怪的是,袋子的重量比往常多了一倍,满满的金贝将白布袋撑得鼓鼓登登。
除了金贝,袋子里还多了一样东西,一块黑色的龟甲。
奶娘看完这龟甲便痛哭流涕,哭着哭着又破涕为笑。她究竟在这龟甲上看到了什么,谁也不得而知。
那一年,朝歌百姓最关注的要数茶里王家发生的两桩离奇血案。
首先是茶里王独子王老千无故失踪,几经探查只找到一条胳膊。
据当苏府负责搜查的人说,这条胳膊是在摘星台下的坟地中发现的。当时胳膊的手上还握着一把铁锹,甚是诡异。
根据坟地里发现的线索,可以推断王老千曾独自一人在坟地里挖坟,挖了很多人的坟,像是要找什么好东西,但没人知道他要找什么。他生前也从未和人提起。
至此,王老千的下落成了一桩悬案。
王老千失踪大概十个月后,他的结发妻子王夫人十年未孕,幸得一子。这让朝歌百姓都很纳闷,因为很多人都听说王老千已是不全之身。
然而,王家上下却皆大欢喜。茶里王将这看做一桩大喜事,令他没想到的是,王夫人临盆的时候居然流血不止,半盆清水被染成满满一盆血水。
孩子虽然保住,王夫人却因流血过多,一命呜呼。
眼看喜事瞬间变成了丧事,茶里王痛心疾首,责怪产婆办事不利,命人将其绑在柱子上抽打。
就在这时,门外家丁禀报说,一位贵客登门拜访。
普通贵客茶里王绝不肯在这种时候接见,而当家丁说来者是青灵庙的善财公子时,他连忙亲自赶到门口迎接。
善财公子道:“此次前来,只为一个人。”
“仙公子,所为何人?”茶里王问道。
“您的儿子。”
茶里王欣喜若狂地问:“仙公子已有我儿失踪的下落?”
善财公子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我指的不是您大儿子,而是您的二儿子……”
茶里王一时间竟没能反应过来。王家几代单传,他只有王老千一个儿子,哪有什么二儿子?他沉吟片刻,突然双目圆瞪,大惊失色,蓦然想起王夫人刚刚生了一个男孩儿!
善财公子淡然一笑,道:“或许应该说是您的孙子……”
茶里王陡然一怔,神色愈发紧张,只得钦佩地赞叹:
“仙公子未曾见过我家娃娃,竟知他是男是女,真乃神人也!”
善财公子摇头道:“此非我之神通,只因狐夫子有言在先。”
“夫子他老人家有何吩咐?”
“狐夫子说王家后生乃是灵童转世。若能在九岁诞辰之日送到夫子身边修行,日后必将大有所成。”
善财公子说罢,茶里王欣然叩拜,道:
“感谢夫子垂怜,老夫定按时将孙儿送到庙中,一刻也不耽误。”
善财公子点了点头,翩然起身向外走去。当他跨过第一个门槛时,看见产婆被绑在一根石柱上,于是叹道:
“灵童之母,血祭凡身,此乃冥冥注定,何必错怪他人。”
茶里王恍然大悟,连忙命家丁将产婆从柱子上解下。产婆面对善财公子连连三拜,随即夺门而去。
望着她一瘸一拐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善财公子淡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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