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也好,实说也罢。贫道现在喉咙干得很,一句话也不想说。”
苏季瞪了他一眼,转身向后望去,看见小道士趴在门边探头张望,便向他比划一个喝酒的手势。小道士心领神会,连忙去厨房找老乞丐要酒。
过了一会儿,大腹便便的老乞丐端着一壶花雕走了过来。然而,当他抬眼一看到这个赤脚道士,便立刻缩了回去。
赤脚道士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瞥了老乞丐一眼,高声道:
“申候既已现身,何不坐下与贫道共饮一杯?”
小道士捂着嘴,忍俊不禁,用胳膊肘顶了顶老乞丐道:
“你都这么胖了,这疯道人还叫你申猴……”
老乞丐脸色突然一沉,没有丝毫笑意。苏季见他低眉不语,于是走到他身边,指着赤脚道士,狐疑地问:
“你认得这妖道?”
老乞丐连忙挤出一脸微笑,憨憨地摇了摇头。
赤脚道士捋着胡子,说:“除了申国之主,还有谁知道这朝歌城下的秘密?”
苏季眉头一蹙,将老乞丐拽到赤脚道士身边,指着他的鼻子道:
“你不认得他,他可认得你!我一直觉得你这老家伙有蹊跷,你躲在破庙里装装孙子,又为掩人耳目故意吃成胖子,看来大伙儿都被你骗了!”
老乞丐闭着眼睛听苏季骂完,然后缓缓将盛有酒壶的盘子放在桌上,在赤脚道士对面坐了下去,淡淡地说:
“我骗得过谁,也骗不过他……”
老乞丐的语气骤然变得冷漠,眉宇间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淡定从容,仿佛突然变成另外一个人。赤脚道士见他默认自己的身份,言语不再刻薄,而是像老友般寒暄道:
“二师兄,别来无恙?”
老乞丐斟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缓缓推到赤脚道士面前,道:
“我老了。不像师弟修得玄清八境,自然无恙。”
赤脚道士肆无忌惮地笑了三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
“自从姜太公师祖羽化,你我一别就是数十载。听闻师兄如今即是西申国之主,又是截教之主,名动四海,威震一方,却为何放着好端端的国主和教主不做,来这破庙里消遣?”
老乞丐脸色一沉,瞥了他一眼,反问道:
“你猜是为什么?”
赤脚道士嘿嘿一笑道:
“我猜二师兄是为了那玄物?”
一听到“玄物”二字,老乞丐立即用鼻子哼了一声,冷冷地说:
“你果然不是来找我叙旧的。”
“不错。”
“也不是来找苏季那小子……”
“不错。”
“莫非是来找那孽畜?”
“只答对了一半……”
神秘兮兮的对话,让一旁不明就里的苏季和小道士面面相觑。
苏季完全听不懂两人所说的“玄物”和“孽畜”究竟是指什么。他算是庙里最精明的一个,现在却无论如何也看不透这两个人。他们一个是曾经最熟悉的人,现在却变得无比陌生;另一个是只见过两次的陌生人,却比谁都了解这座庙里的人,包括苏季本人。
“这我可帮不了你!”老乞丐摇头叹道:“如你所见,我已自身难保。”
赤脚道士斩钉截铁地说:
“世上只有师兄能帮我,只要师兄肯把那玄物让给我!”
“那孽畜今非昔比!就算太公师祖在世也帮不了你!不管今天你是为太公师祖报仇,还是为了那小丫头雪恨,我都奉劝师弟,还是速速离去的好!”
“师兄至少告诉我那孽畜现在何处?”
“恕无奉告……”
赤脚道士刚要低头叹息,只见老乞丐用蘸沾了酒水的食指,在红木桌上写着两个字:
“上面……”
“面”字还未写完,老乞丐写字的右手突然皮肉开裂,血管崩断,剧烈膨胀了整整两倍!整条手臂的每一块肌肉都发出爆裂的声响,令人听了毛骨悚然!
赤脚道士惊愕道:
“难道你和太公师祖当年一样,中了那孽畜的长生诀?”
老乞丐疼得咬紧牙关,没有回答。此时他的左臂也发生了同样的状况。就在左臂爆裂的同时,刚才那只溃烂的右臂开始修复再生。
全身肢体的再生与崩坏交替发生,反复几次下来,疼得老乞丐撕心裂肺地咆哮:
“快!给我个痛快!”
赤脚道士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他手握桃木剑柄,犹豫道:
“我已亲手杀了太公师祖!这把剑不能再沾同门的血!”
“难道你要眼睁睁看我受苦不成?快动手!只有这一个办法!”
就在这时,青灵庙里的四个人同时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
“办法倒是还有一个……”
空灵的声音在庙中久久回荡,苏季和小道士不约而同抬头仰望,只觉得那声音是自遥远的天际传下来的。
等这两个人低下头的时候,赤脚道士已经循着声音出了门,老乞丐也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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