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带是西夏的老巢,因此以后会陆续用大量汉人稀释。
这一部也不用担心,横山基本被宋朝控制,后面就是庞大的鄜延路军队,足以能保障这五千汉户的安全,顶多朝廷会用一些钱帛罢了。
还有会州那边的移民,本来王巨打算发一万户百姓的,可是许多利州路百姓听说去西北,他们产生畏惧了,宁肯在家乡过着贫困的生活,也不愿意迁徙,朝廷也不好强迫,只迁徙了六七千户百姓。
但这一部也不用担心,上方有天都山驻军,黄河各渡口又为宋朝扼守,不是其他地区就不能渡河了,要么水流湍急,要么两边有茫茫崇山峻岭,最少不适宜大军渡河,况且它下面就是兰州,边上就是德顺军,安全同样有了保障。
赵顼担心的就是河湟那支边军,毕竟远在河湟,四周又是强悍的吐蕃人。
“陛下,勿用担心,臣当初刻意强调选拨保捷弓箭手,正是因为这些人平时略有训练,本身性格就十分强悍,不会畏惧吐蕃人。他们的垦地也多在堡砦周围,一旦有变,可以立即退回堡砦,即可平安无事。而且臣冬天到来时,又选派了一些将领,将他们重新整编集训,小的堡砦一营乡军,大的堡砦能达到三四营乡兵,本身就是一支强大的军队,因此震慑的对象是吐蕃人,而不是这些乡兵。”
今年迁徙过来的乡兵仍不多,不足两万人,余下的到明年才会陆续迁徙,四万乡兵,主要就是分布在未来的西宁州、廓州、积石军,以及现在的湟州、河州与洮州,再加上两万禁兵,各堡砦互为声援,这个兵力不算少了。
除非吐蕃又出现了一个唃厮啰,但就是这一点王巨也做了预防,不给溪巴温父子回去的机会。
赵顼又说道:“王卿,辽国于北方陆续增兵……”
实际王巨也知道了,他立即说道:“陛下,辽国真的不用太过担心,他们太平了很长一段时间,享受到和平所带来的好处,厌战的人更多,与其担心这个,不如担心未来。这两三年将吐蕃西夏的事解决,未来西北不可能再爆发大的战役了。那时,国家会每年产生大量的盈余。”
“是啊,”赵顼兴奋地说了一句,一旦西北事了,宋朝有可能每年都会产生四千万贯的盈余!所以不要看现在战争会花费很多钱,但就是从经济上算,也是值得的,不过他忽然醒悟:“为何要担心?”
“陛下,许多大臣最普遍的说法,想要国家经济好,停戈止武,但是自庆历战争过后,我朝接近停戈止武了,要么就是边境的一些小冲突,要么就是侬智高叛乱,即便大顺城之战,因为结束得很快,虽大捷但也没有造成多大的花费。然而陛下即位之初,国库如何?”
停战了,止武了,但国家赤字一亿六千多万!
“如果因为西北危机解决,实际上等于我朝危机也化解了大半,即便辽国强大。我朝兵力不分心西方而专心于北方。想来也不会有大的危机。但危机解除,大家松懈,说不定又会演变成仁宗末年先帝时那样了。”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不错,这正是臣要说的话,如果说外敌危机最少的,无疑就是东汉,但东汉政治也是最为混乱的王朝。没有外敌了。有些人内斗起来会更厉害……”
“卿之言当为大宋之警戒也。”虽然王巨又顺带着讥讽了一些人,不过这句话还是有意义的,赵顼郑重地说道。不过辽国……他真担心哪,于是又用眼睛看着王巨。
王巨说道:“陛下,辽国那边敬请安心,我们怕他们,他们说不定还会害怕我们呢。因为辽国对女真人的压迫,两三万女真人动乱,秋天时,辽国集结了三万兵马。于长春府会战,被生女真击溃。”
这是八月份发生的事。王巨到了冬月才得知。
就不知道这些人当中有没有一个雄才大略的人物,若是有,现在女真人起事的规模远胜过完颜阿骨打刚起事的兵力,而且装备多是来自彼岸,虽然按照倭国与高丽武器样式打造,但精良度远胜了高丽与倭国的武器,所以在兵力相仿佛下,辽军一下子被击败了。
“辽国必然会集结更多的军队前去剿灭,不过今年显然来不及了,只能到明年春夏再度会战,现在辽国连春捺钵的地点都丢失了,还谈何威胁我大宋?”
许多人不知道详细的情况,听王巨说完后,脸上皆露出欢喜的表情。
赵顼有些迟疑:“不是说明年吗……?”
王巨不敢回答了,但能站在这两侧的,都是大宋的重臣,没有一个是简单的,立即听了出来,这是什么意思哉,难道辽东女真的叛乱是宋朝控制的?
赵顼也醒悟,说:“诸卿退下,三省宰执留下来吧。”
大伙好奇又郁闷地退下,只留下几个宰相。
王巨说道:“陛下,本来臣安排人手,明年让女真人哗变,可是辽国使者剥削得太厉害,先是一条叫木鲁河的小河畔几部女真人叛变,将前来镇压的辽国击退,随后就波及到了辽东深处各部,但是相隔遥远,臣安排的人手又不知道阿里骨叛变一事,以为组织得当,最少能拖到明年秋天,到了明年秋天,臣大约已经将西夏拿下,由是在这几人推动下,事态进一步扩大。”
“这……”赵顼啼笑皆非了,辽国动乱是好事,可乱得太早了。
“臣得知后,派了人手,再度潜去辽东,让他们选拨一个强力懂军事的首领,同时又传授给他们李继迁的战术,利用辽东的地形,进行游击战,拉长战争时间,还有,又让他们设法嫁祸给高丽人,但就不知道这些安排管不管用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王巨已经尽了全力,如果不管用,王巨也没有办法。太远了,不便联系,王巨有力也使不出。
“但就是辽国明年将女真镇压下去,也会元气大伤。因此后年是否援助西夏,他们会更加犹豫不决,时间也就赢得过来。而且明年还有一年时间,我们能进一步削弱西夏,后年平灭西夏的速度也会更快。”
“那就好。”赵顼点了点头说。
问题也就是真正出兵平灭西夏之时,这一关解决了,宋朝从此海阔天空。
范纯仁在边上听着,眼睛却瞪得圆圆的,原来还有这样的安排……
王巨的三手安排,调拨一些重将去河东河北,集训一些边军,范纯仁是知道的。
赠送杂粮种子示好,他也是知道的。
不过辽东这一块,他原先不知道内情了。
因此他心里面在想,或许在军事上,我真的不能插言。
差距太大了。
几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赵顼将他们留下来吃饭。
宴间赵顼说道:“卿必须等辽国使者离开京城,才能返回湟州。”
其他人不行,还未看到辽国使者就害怕了,所以辽国使者还得要王巨对付。
王巨点了点头,这个没多大关系的,反正西北正月里依然十分寒冷。前线无战事。自己晚一点回去无碍大局。
赵顼又说:“顺便给佣儿再讲讲吧。”
还讲哪?不过王巨想了一想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如果陛下让臣给殿下侍讲,请准许臣将殿下带出皇宫,然后臣带着他亲眼看一看民间疾苦,边看边讲,这样殿下印象才能深刻。但这样,有些不合礼数……”
“虽不合礼数,能加速殿下的成长,”章惇在边上说道。
是很不合礼数好不好?范纯仁心里说道。但他再度闭上嘴巴。换作其他大臣,这样做,肯定很不好的,换成了王巨,则没有任何问题。因为等到皇子成长起来时,王巨早就去了彼岸,不存在任何嫌疑。说不定因为与皇子关系拉近,未来王巨能让彼岸商贾加倍支援宋朝。
他都这样想了,赵顼更没有问题了。
因此第二天赵佣就来到王巨的家。
王巨将他带到书房,说道:“殿下。在我们未出去之前,我先给殿下简单地做一讲。臣讲的是唐高宗。对于唐高宗,你是怎么看的?”
“软弱,由是有了武则天之乱。”
“殿下,唐高宗并非软弱,武则天也不能称为乱,因为她还是将皇权交与李氏了,放在国家上,虽然她在武功上很弱,也杀了许多人,但并不是一无是处,比如打击了陇右门阀,放在现在来看,门阀之害,对唐朝影响有多大?同时又首创先河,开闯了弥卷糊名科举制度。这些做法正是臣所说的国家必须不断地推陈出新,杜绝垄断世袭,以减少兼并。但与王介甫变法一样,她没有做好,又是一个女帝,因此陇右门阀打压下去,山东权贵却又复兴了。但今天我们不说武则天,而是说唐高宗。唐高宗为何将政权交给了武则天?”
“武则天有心机,有权谋。”
“不错,除了这两条外,武则天也有一定的能力,否则唐高宗不会将政务交给武则天代为处理,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唐高宗晚年病重,不说唐高宗,就说真宗与仁宗,他们晚年因为身体每况愈下,政治同样也每况愈下了。”
“所以太保让我练习五禽戏?”
王巨点了点头,一年过去了,赵佣身体比原来要好得多,最少能看到脸上有红润的光泽。
得要有一个好身体,这样才能耐得住高滔滔以后的折腾。
“其实唐高宗是一个颇有作为的皇帝,内治有永徽之治,武功上灭掉高句丽,平定西域,唐朝最大的疆域就是出自他之手,并且颇有识人之明,辛茂将、卢承庆、许圉师、杜正伦、薛元超、韦思谦、戴至、张文瓘、魏元忠这些明臣皆是他一手提拨上来的,还有苏定方,因为他是刘黑闼部将,一直未得唐太宗重用,但让唐高宗提拨出来,由是定西突厥,夷百济,伐高句丽,前后灭三国,皆生擒其主,为大唐立下了不世之功。这才是一个被低估的皇帝。”
“不过废于晚年。”
“晚年他作为是差了,但差在身体患病上了。不过臣今天所说的不是唐高宗的功过与能力,而是说他如何继位的。唐太宗诸子当中,无论是皇太子李承乾的正统,魏王李泰的才情,吴王李恪的贤能,怎么轮也轮不到唐高宗上位。但为何唐太宗让唐高宗为储君?”
“长孙无忌相助,还有魏王泰性格凶险,唐太宗又不希望自己身上的悲剧在儿子身上重演,故他说,立泰,承乾与治都不能保全,立治,承乾与泰都能保全。由是最终立了唐高宗为皇储。”
王巨树起了大拇指。
如果是一般大臣说出来,并不奇怪,关健现在赵佣还是一个小孩子,最少说明他真的读了不少书,还用他小脑袋进行过思考,这很不容易的。
“这是主要原因,但实际的更复杂,唐高宗并不是殿下所说的那么软弱,他即位后,且看李泰、李恪,甚至几个驸马最终有了什么下场?”
李承乾在唐高宗没有即位前便死了,与唐高宗没有关系。但李恪是长孙无忌下令处死的,李泰据说是唐高宗对他不错,但为何压郁而死?说明李治并不是象他表面上那么简单。
“还有一件事,唐太宗准备立魏王泰为太子,得到父皇口头承诺后,魏王泰正好碰到了探望唐太宗的唐高宗,记住,这世间并没有那么多……正好!但魏王泰没有引起警觉,反而教训起唐高宗,你与元昌关系不一般,现在元昌败没了,你一点不担心吗?李元昌是唐高祖第七子,与李承乾隆图谋不诡,被朝廷发现,魏王泰意思是指准备咬定李元昌与李治是同党,由是李治害怕,见到唐太宗泪流满面,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这一哭一说,使唐太宗对魏王泰万分失望。”
“原来唐高宗不简单哪。”
“那是,不过接下来臣所说的,切不可对外人传扬,包括你父皇。你能做到,臣就说,你做不到,臣则不说。”
“太保,我能做到。”
“贞观十八年,唐太宗将伐高丽,命唐高宗留镇定州。及驾发之期,唐高宗悲啼累日,因请飞驿递表起居,并递敕垂报,唐太宗准许了,飞表奏事,自此开始。及唐军凯旋,唐高宗亲自迎到并州。当时唐太宗患痈,唐高宗亲自吮之,(用嘴给李世民吸允伤口里的脏污),扶辇步从数日。这个故事你熟悉不熟悉?”
“有点熟悉……对了,魏文帝。”
同样也是送行,曹植写了一篇天花乱坠的拍马屁文章,当众朗读,曹丕什么也没有做,只是一个劲地哭,好了,曹操传位于曹丕了。
但赵佣脸上表情十分慎重,而且略有些不悦。
做为父亲的臣子,父亲又对王巨不错,这些话是不能说的,也不当说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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