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家的书窗下,有美一人兮,红袖添香,陈学海光想想都觉得醉了。可巧那叫做席佩兰的女弟子便在江苏,离浙江倒是不远。陈学海便求了母亲托人去打听那叫做席佩兰的女弟子。谁知传回来的话说席佩兰非才高八斗者不嫁。陈学海对科举仕途倒是没有半点热情,如今也只是个童生,自觉诗词之道也入不了袁枚弟子的法眼,便只能作罢。那前去打听的做媒之人,看陈家公子丧气垂头,便道那席佩兰容貌也说不上沉鱼落雁,不必如此。陈学海心知人家是安慰自己,但渐渐对那席佩兰也就放下了。
此时此刻,不知怎地,竟想起那从未见过的女才子。佩兰,佩兰,身佩兰花,袅袅娜娜的身影,与手捧书卷的自己,在那小轩窗下,雨打芭蕉时,共剪西窗烛,是何等的一幅美丽的画呀。他也曾想过,未来自己的夫人,是端庄呢,还是纤巧呢?是小鸟依人般的女儿情态,还是知书达理样的钟灵毓秀。在陈学海一千次一万次的想象里,未来夫人,是佩兰,是佩玉,是春雪,是夏晴,但绝不是这个田冬儿!
但他终是想不到,与他第一个拜了天地的人,竟是这杀人不眨眼的女匪。家中太奶奶若是知道自己此刻在这陕南大山里与个女匪共结连理怕是一口气就要咽了。想来想去,陈学海便在心底开始咒骂阮和尘,若不是与那小子出门游历,来到这青木川,哪来这一档子事?此刻女匪杀过人的手带着银亮的镯子,坐在三尺外的炕沿子上,盖头的红帕上金线刺绣的花,在烛光下一闪一闪。
嗖——一道凉风从田冬儿手中飞出,一对红烛便熄了。
陈学海惊得目瞪口呆,脊背上冷汗直冒,田冬儿这一手在他心中几近妖法。
红烛一灭,那屋外墙根下却响起一片哈哈哈的笑声,一群听墙根的孩子跑远了。
田冬儿用手中茶水弹指而出灭了红烛,屋内黑暗一片,窗外也再无人了。
田冬儿听着陈学海的动静,陈学海却坐着一动不动,半晌发出一声深沉的叹息。
“你走吧!”田冬儿的手紧紧地绞着帕子。
“嗯?”陈学海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你走吧,我放你走!”田冬儿平静地说。
“这——”陈学海不明白。
“你本不想留下,我也只是不忍你死罢了!”田冬儿一把扯下盖头。
陈学海觉得田冬儿那双亮的逼人的眼睛瞅着自己,便低下头去,尽管黑夜中其实什么都看不见。
“子时就走,那时候虎头寨外面的哨子会换岗,喝喜酒的人大概也会散了,我们就走!”
“我们?”陈学海问道。
“我不送你,你认得清路吗?出得了虎头寨吗?”田冬儿摇头,这书生真是呆。
陈学海忽然想到自己来这寨子已经两天,今夜子时!对就是子时!一刻也耽误不得了。
“子时!走!”陈学海跳下炕沿,四处摸索。
“你找啥?”
“我的衣裳!”
“在那床头的藤箱子里。”
“你也换衣裳!”
田冬儿想,这书生不是呆的吗?怎么这会子还能想到换旧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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