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鸾。”肖夫人幽幽苦笑,“说实在的,我从前也觉得,什么名声,都是虚的,只有一家人,平平安安,团团圆圆的,那才是真真切切的。我起先觉得,被他逼着,步步退,步步让,你父兄过得太过憋屈,我甚至想过,与其这样,倒还不如奋力一搏,未必不能搏出一个结果。直到你父亲至死,还是义无反顾,我突然觉得……有些东西,我或许不赞同,却未必就是不值得。值得与不值得,从来与旁人无关,只在自己罢了。”
“母亲。”肖夫人此时的态度,让谢璇,太过不安。
肖夫人抬起手,轻轻打断了谢璇到口的劝说,“我与你父亲这一生,是真的感情很好,我知他,也懂他,如今,你父亲已经死了,他用生命来捍卫的一切,我也绝对不能放弃,哪怕是死,也不能。你懂吗?阿鸾?”
懂!怎么不懂?正因为懂,这一刻,才觉得口中泛起无边的苦涩,本来有千万句理由可以说出来说服肖夫人,这一刻,却一句也说不出。
谢璇的印象里,定国公与肖夫人聚少离多,她不明白,怎么会有这样的感情,能让肖夫人这样的女子,明知是蠢,还要义无反顾。
但是,有那么一刻,她竟有些羡慕。
哪怕,她也觉得蠢。
沉默了片刻,谢璇默默咽下了喉间的苦涩,“既是如此,我是父亲的女儿,我也不走,我也要留下。”话落,她也不等肖夫人说什么了,将手从肖夫人掌中抽离,便是起身收拾起了那一炕的小衣和银票。
肖夫人嘴角翕翕了一瞬,却最终没有开口,只是无力地叹息了一声。
谢璇在磨刀,磨得很仔细,刺啦刺啦的声响,有些刺耳,何况,一个娇生惯养的国公府千金,这会儿却在动作细致而专注地磨着刀,那个画面,很是突兀。
可是,李嬷嬷也好,甚至是莲泷与竹溪却是一个也不敢出声,甚至不自觉屏住了呼吸,不只是因为近日府里的气氛一日压抑过一日,下人之间的情绪感染更是强烈,不安、惶恐,充斥着她们每一个人的心,并集体发酵,渐渐,便是肖夫人与谢璇一贯治家极严的威势也压制不住的乱象。
她们这些,在主子身边近身侍候的,虽然都是力持镇定,但谁又敢说自己不怕?
因而,今日,突然被姑娘传唤到这里又瞧见这么一幅画面,就算是平日里,与谢璇难得见外的李嬷嬷这会儿也是吐不出一个字来。
她们的姑娘不该与刀剑为伍才是,可是,奇怪的是,谢璇磨刀的动作却没有半点儿的陌生,反倒很是娴熟,娴熟得好似她曾做过千万遍。包括,她将磨好的刀抬起来,在日光下查看时的侧颜,也让李嬷嬷她们几人觉得陌生至极。
或许,真是因为境遇突变的原因,短短几日的工夫,姑娘竟也好似变了一个人一般。
她们面面相觑,心里都有些忐忑,也不知姑娘突然叫她们来,是做什么的。
“李嬷嬷。”正在心里七上八下之际,突然听得谢璇唤了一声。
“诶!老奴在呢。”李嬷嬷赶忙应道。
谢璇也不知是看出她们心下不安,还是没有闲暇与她们浪费时间,将手中的短匕一放,便是起身,快步走到妆台前,拿了一大摞的纸,转身,便递给了李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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