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已入深秋,日头越发的短,不过刚刚见得炊烟升起,堪堪一会儿的工夫,夜幕,便是降临了。
那奉命上城楼查看敌情的鞑靼兵搓了搓有些冻僵的手指,想着差不多了,那些软绵绵的大周人今夜一样是没有胆子异动的,倒还不如回去喝碗热乎的羊肉汤。
他娘的,这天儿也冷得太快了,今年的冬天,怕又是冷得会冻死大批牛羊,难怪大汗说什么也不肯退,只要他们长驱直入,不只是不用担心再饿肚子,往后,那千里沃土,便都是他们的,还愁什么?
那鞑靼兵嘀咕了一声,袖着双手正待从城楼上下去,谁知,目光不经意往夜色中一瞥,却是怔了怔。
起先,他还以为自己是一时眼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这回,却是终于确定自己不是一时眼花,也没有看错,不只看清楚了,还看得真真切切,那前方,与大周驻兵营地之间隔开,本是清壁坚野的空地之上,不知何时竟是多出了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攒动。
他们行进之间,敏捷而悄无声息,就是那些马儿,也听话得没有半分的动静。
那鞑靼兵陡然意识到了什么,神色一紧,正待高声示警,谁知,还来不及发出半点儿响动,一支利箭破空而来,无声无息穿破了他的喉咙,他只来得及惊恐地瞪大一双眼睛,抬手捂着喉间,感觉到热烫的血汩汩地淌出来,湿了他的手掌,捂也捂不住。
下一刻,便是天地一倾,脚下腾空从城楼上仰面倒下,“砰”一声闷响,落在地上,死不瞑目……
城楼上的灯盏轻轻晃动,隐约可以瞧见地面。
那鞑靼兵摔成了一团血肉模糊不说,一双死鱼眼瞪得老大,头壳也破了,里面有白色的浆子流出,和那些殷红的血和在一处,乍一看去,很是骇人,若是那定力差些的,只怕当场吐出来的也有。
可惜,瞧见的那些人,都是身经百战的,瞧着这情景,连眼皮都没有眨上一下,只有那络腮胡大汉还心情极好一般冲着身边某一人悄悄竖起了大拇指。
他身边那人,却是个独臂侠,只剩了左手,右边的袖子空荡荡,在夜风中猎猎飞舞,似是没有瞧见络腮胡大汉竖起的手指,他面无表情地扣动了手中单手可控的小巧弓弩的机括,一支利箭带着绳索破空而出,锋锐的箭尖准确地没入了城墙之中……
那一箭,似是一个信号。
络腮胡大汉的手抬起,又无声挥落间,身边,数十个神箭手手中的弓弩齐发,将带着绳索的利箭射入了城墙,后面一批功夫过硬的,则快步而上,攀着绳索往城墙之上攀去。
另外的一些人,或抬着云梯,或推着冲车,在身后弓箭手的掩护之下,如同黑色的潮水一般,无声却迅猛地朝着城门处逼近,一举一动,皆好似演练过无数遍一般,熟练而默契……
赫里尔泰正准备休息,便被一阵喧闹声惹得浓眉紧皱,正粗声问着怎么回事时,却见得一个手下连滚带爬,面色张皇地从屋外跑进来,张嘴便是急道,“大汗,不好了。大周军队开始攻城了,南门……南门告急,求大汗速速派兵增援。”
起先,赫里尔泰,包括闻讯而来的诸多鞑靼将领都不以为然,他们据守隶州城也半月有余了,那面曾让整个鞑靼大军都甚是忌惮的写着“齐”字的绛色大旗也数次攻到了城门之下,却多是雷声大雨点儿小,也每每都让他们打了回去。
渐渐地,他们便都觉得,那面旗帜,那个姓齐的,曾让他们鞑靼大军吃过不少大亏,忌惮万分的敌国将领根本没有传闻中那般可怕。
就是赫里尔泰本人,也觉得此回交手,齐慎少了许多锋芒,不过,这也许便是那人允诺他的,会折了齐慎冲天的臂膀吧?
因而,赫里尔泰也并不急,他会跟齐慎殊死一战,却还没有到时候。
谁知,就在他老神在在的时候,齐慎却突然出手了,来得这般快,快得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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