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平复了心绪,她给莲泷使了个眼色。
后者立刻会意地上前,正要喊门,谁知,一阵叫骂之声,便从门内传了出来。
莲泷一愣,转过头去,果见谢鸾因一张脸已是拉沉了下来。
柴门无锁,也不必费心去开,直接推开,长驱直入,门中无恶狗,家中无长物,贼都不会惦记,无需恶狗看门,何况,看那家徒四壁的境况,只怕连养活人尚且成问题,遑论腾出口粮来养狗了。
进得门内,四处一望,竟比她逃亡时,与谢琛栖身的那一方小院儿,还要不堪。
谢鸾因有些不敢想象,这些年,李妈妈竟就是这样的地方生活?也不知……到底过得是什么日子。
刚想到这儿,又是一阵不堪入耳的叫骂声从那矮陋的房内传了出来。
因为离得近,听得是越发清楚,谢鸾因眉心紧攒,一双杏眼中,渐渐染上了戾气。
“你说你,是不是晦气?早不病,晚不病,偏偏送来茧绸帕子的时候你就病了?你明知我没有伺候过那么精贵的东西,你是瞎了还是哑了,就不知道吱一声?还是,你根本就是故意的?跟那个秦管事串通一气,来骗我的钱?想想也是,什么样的帕子,又不是金子做的,能值四两银子?骗鬼去吧!总之,老娘是不会上当的,要赔,你这个老不死的,去赔去。”
“我也没让你碰我的东西……咳咳……那茧绸是精贵,四两银子……怕是不只,那秦管事只让赔二两,已算得厚道了……咳咳……”随后传来的这个声音,苍老疲惫,伴随着咳声,气若游丝,听得谢鸾因脚步一滞。
这个声音,熟悉而陌生。
熟悉的,是她再确定不过,说话之人,就是李妈妈,那些年,一直将她视如己出,招呼得无微不至的乳娘。可陌生的,却是记忆中的李妈妈从来都是爽利的性子,哪里会如此时这般,好似失去了一切生趣的死水一般,波澜不惊?
“我前些日子的工钱不都交给强子了么?凑一凑,也勉强能够凑得二两……其他的……我再慢慢想办法吧……咳咳咳……”
“二两?你这个老不死的,居然偷着给了他那么多钱?你那个祸家儿子,你不知道?难怪这两日不着家,原来是兜里有了钱,又出去捞了。捞捞捞!捞得一个家都没了,也没见他捞回一个铜板来。哎哟!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哟!本以为结了一门好亲,谁知,才没享了两日福,便为了赎你个老太婆散尽了家财,那不成器的,又染上了赌赢,债主上门,拿着房契将我们撵出来才知道他将房子都输了。是旁人瞧我不起,否则,你那没良心的儿子只怕连典妻的事儿也干得出来的。你偏还要拿钱给他?怎么?还嫌他祸害得不够,要让老娘连这租来的房子也没得住,是吧?”
“而且……你工钱不少吧?怎的,还要凑一凑才有二两,多的,你只怕都藏起来了吧?在哪儿……”
说着,便是一阵翻箱倒柜的声响,还有李妈妈又气又恼的喝止声,“住手!你给我住手……咳咳咳……”
“妈妈”谢鸾因进得门来,赶忙上前将歪在炕沿上的李妈妈扶了起来。
李妈妈正哭得万念俱灰,当真想着,还不如就这样死了算了。她的姑娘不在了,儿子和媳妇儿又是这样,儿子好赌,输光了家产,媳妇儿从前看着还是个好的,如今,因着贫穷,又有对儿子的怨气,便通通发泄到了她的身上。每日里这般,真是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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