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鸟窝扣在窗子上不动。
那两只黑爪扒着窗沿,就没法再去扒鸟窝,所以,云微澜看着那一团乱糟糟看不出五官的东西,只能努力屏住呼吸,以防不小心被熏晕过去。
“下来!”见他趴窗口上不动了,文二怒了,“再不下来,就剁了你的手指。”
“吼吼吼,你吼什么?”鸟窝不耐烦地转过去吼了一声,“我跟我兄弟叙旧,关你什么事?”
“你还真当我手里的剑是吃素的?”文二提起来就在他眼前挥了一下,“别乱拉关系了,里面没有你兄弟,你要找兄弟,去西城门找去。”
西城门,要饭的乞丐云集的地方。
“咦,你怎么知道我兄弟都在那儿?”鸟窝兴奋了,“你是不是认识我啊?可我咋从来没见过你?啊也对,想我洪七在京都也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认识我的人多了去了,多你一个也不算多……”
云微澜一听这名字……洪七?你咋不说自己是丐帮帮主!
文二捏了捏手里的剑,快忍不下去了。
“不过我告诉你,本来我是打算出来后就去西城门的,不过现在遇到兄弟,就先不去了。”鸟窝又转了回去,冲着车里道,“兄弟,哥这些天在牢里天天躺着,身子骨都躺散了,这样悬着说话虽然怪新鲜的,可也累得慌,你先下来成不?”
云微澜面无表情地盯着这鸟窝,心知不下车是不行了。
这人身上有种很可贵的精神叫做锲而不舍,你要不下车,他绝对能追到你下车为止,这一点,她在牢里听他自说自话一整天就已经知道了。
掀开帘子下了车,文二正拿着剑远远指着那堆烂布条,却也因为嫌弃而不愿靠得太近。
见她出来,洪七车也不扒了,冲着她张开双臂就要上来表示亲热。
“停!”云微澜一声喝,“就站在那里,不要动。”
她不想今天晚上吃不下饭。
洪七果真听话地不再冲上来,两只黑爪在头上扒拉扒拉,勉强露出半张脸来,“兄弟,这些日子不见,你咋还跟以前一样凶呢?”
“不爱看?那我走了。”云微澜脚跟一转,就要上车。
“哎,别别!”一口白牙咧了开来,“哪能不爱看呢,哥天天一个人在牢里呆着,都快发霉了,就想着兄弟的好呢。”
云微澜一听这话有些乐,她记得在牢里头就天天打压他给自己找乐子了,哪里来的好?
不过这人脏归脏,脑子神经有些粗,但性子还挺讨人喜欢,至少比那些整天算计别人的强。
“我说,你怎么出来了?”她懒洋洋地抱起胳膊,“我还以为京兆尹大人得管你一辈子牢饭。”
“呆腻了。”洪七一挥手,豪气地道,“那地方,哥想待就待,不想待他也关不住哥。”
“说你两句,你倒神气上了。”云微澜上下打量他一眼,“得了,既然出来了,就快回去洗刷洗刷,瞧瞧你那一身泥,洗下来都够肥一亩地的了。”
“兄弟你说这个啊?”洪七扯了扯头发,又瞅了眼身上的脏泥,毫不在意地道,“这个兄弟你就不懂了,男人嘛,就应该留些泥在身上,那样才够味儿,洗太干净了还不成了小白脸儿了!”
云微澜觉得自己是鸡同鸭讲,牛头不对马尾。
“行,你喜欢就好。”说不通就不说了,她点点头,转身要走。
“哎,兄弟,哥没说你,你别生气啊。”洪七忽然脑路搭通,以为自己那一句“小白脸”惹了她不高兴,连忙追上来想搭她的背。
“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什么吗?”云微澜忽然回转身。
“什么?”洪七一愣,打住了动作。
她笑眯眯地道:“我曾跟你说过有一种享受叫什么来着?哦,桑拿……只要扒了衣服,洗巴洗巴,再褪了毛,等全身都光溜了,底下再支上一口大铁锅烧上水,水咕噜咕噜冒泡了就会有热气,用这热气蒸个一个时辰也就差不多了……”
眼见着洪七一张黑乎乎的脸渐渐透了白,云微澜放柔了声音,亲切和蔼道:“你若用那几根抠过鼻屎的手指头碰我,相信很快就能体验到桑拿的滋味……”
“别……兄弟你别说了……”洪七嘴唇都白了,“哥不碰你,不碰你成不?”
“开个玩笑嘛,看把你给吓的。”云微澜瞥一眼旁边跟着微微冒汗的文二,呵呵一笑,“文二,要不要试试?”
“留给别人吧,我消受不起。”文二一脚蹬上车椽,挨着文七坐了,觉得挨着文七这个大冰块也比云微澜强。
云微澜被洪七这一搅合,心里因为慕容怜那点子郁结也没了,又因虐了人心里头也痛快不少,心情愉悦地招呼,“走了啊,好好考虑一下我的话,尝了桑拿的滋味,保管你神仙都不想做。”
洪七浑身一哆嗦,看着她一身轻快地上了马车,半晌回不过神来。
“大哥!是大哥出来了!”正愣神的当儿,几个身着百纳衣捧着个破碗拿着根打狗棍儿的乞丐从胡同里钻了出来,见到他认了半晌,总算认出他来,顿时欢呼不已,“大哥你总算出来了,可把小的们想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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