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自是清楚了,刚才那一下如此用力,若非那眼泪掉得太快以至于慕容显立即收手,皮都能蹭掉一层,还况颜料。
香儿无声地哭着,那眼泪跟关不闸的洪水一样,不断冲刷过脸颊,那颜色若是抹不去的,即使他不动手,也该被冲糊了。
“请太子殿下恕罪,这是小的生下来就有的胎记。”香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拼命磕头,“小的明知自己生得丑,还要跑出来凑热闹,冲撞了太子殿下,还望殿下能饶小的一回,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少年的声音可怜却怯懦,不断磕头的样子又让人心生可怜,周围的御林军有些心善一些的,不由露出同情之色。
慕容显脸色很不好看,直到香儿磕出一额头的泥巴,才道:“知道自己长得丑,就少出来吓人,冲撞了本太子还好,若是冲撞了皇上,看你一条小命够不够抵。”
“是是是,多谢太子殿下宽宏大量,小的记住了。”香儿连忙磕头道谢。
“太子殿下竟然宽恕你了,就起来吧。”云微澜伸手将香儿扶起来。
慕容显的脸又是一沉,他还没说让人起来,谁敢自作主张。
一名御林军却朝后面看了一眼,附到他耳边说了一句,慕容显一怔,转身往后看去,但见一身素白棉袍的文璟朝这边走来。
不知想到了什么,慕容显牵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站在原地未动。
“不是说不来么,怎么地又来了?”文璟笑意盈盈地对云微澜问了一句,随后看到一身狼狈的香儿,眉头轻轻一蹙,看向慕容显道,“怎么,可是小山子鲁莽不懂事,冲撞了太子殿下?”
慕容显淡声道:“冲撞倒也谈不上,只是今日春耕节,父皇御驾亲耕,他这番模样怕是有些不妥。”
文璟了然,点头,“殿下说得没错,是我考虑不周,未曾提前关照一二,还请殿下不要与她们计较。”
听到文璟如此维护,将所有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慕容显忽然微微笑了。
那笑容并非虚伪客套,也非嘲笑讽刺,仿佛有什么确实值得他高兴的事,才让他发出如此真实的笑容。
云微澜看到眼里,心生一丝警惕。
她可从未在慕容显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笑容。
何况,现在又有什么事值得他如此高兴?
“文璟,”慕容显直接叫了名字,“你母亲与我父皇是同父所生的姐弟,我与你便也是兄弟,有些事过去已久,我本不该提起让你伤心,可见你这样……”
他摇头一声叹息,欲言又止。
文璟唇边笑意渐渐收起,“太子殿下这是何意?有话但请直说。”
慕容显倏然沉下眼眸,直视着他,语气冷然,“你是否已忘了当年你父亲之死?”
文璟骤然脸色微变,衣袖下的双手紧了又紧,极力忍耐才没有让自己失了仪态,再抬头看慕容显时,眸色已然冰冷,“殿下为何突然有此疑问?”
慕容显逼着着他,“你只需说,忘,或者没忘。”
云微澜眉心紧拧,上前一步就要开口。
但听文璟语气冷硬,一字一字仿佛千斤之重,“从未!”
“呵!”得到这样的答案,慕容显短促地笑了一下,满满的嘲讽之意,“是么?”
说话间,他侧过脸,深深看了一眼云微澜,仿佛意有所指一般,“看你如今种种表现,我倒以为你日日沉迷于温柔乡,早已忘了当年姑父之死,也忘了自己的杀父仇人是谁。”
他这一眼的意味太过明显,文璟根本未及多想,便随之一个眼神扫来,落在一旁的云微澜身上。
那眼神是如此清冷,还有几许被挑起的悲痛,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投射过来,云微澜忽然如被一捧寒凉的雪兜头洒下,心底也跟着一凉。
旁边的小白菜与香儿俱是一惊。
四周一静,寂静中,文璟缓缓开口,“太子不必刻意提醒于我,家父之死,文璟至死也不会忘记。然而云家已亡,纵然我想要寻仇,亦无从寻起,总不能将云天暮的骸骨从地下挖出来,打砸一顿出气。更何况,当年一把大火将云家上下焚烧干净,尸骨早已埋于废墟之下,腐败于泥,便是我想挖,也难。”
“若你有心,当真想为姑父报仇,又有何难。”慕容显语义不明,冷冷讽刺,“怕只怕,仇人就在你身边,你也未必肯动手。”
“太子慎言!”文璟难得地动了怒意,“杀父之仇大于天。文璟并非不忠不孝之人,太子三番两次说这些,到底是何意!”
“是何意……”慕容显微微一扯唇角,凑近他身边,“很快,你就会知晓。”
说罢,他也不看文璟的脸色,迈步离去。tq1
不知何时起,天上零零碎碎掉起了雪花,落在人的头顶,脸上,身上……不多时,便已是薄薄一层,远处的仪式已近尾声,皇帝仪仗调转了方向,百官也开始整队。
云微澜抬头远眺一眼,语气轻快,“快回去吧,小心掉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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