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春天,奶奶离开了人世。到了八月份,我又遇上了海难。爷爷一定听说了这个坏消息,然后就病倒在床。
我是个不孝的后人,而且还是长子长孙。
此时看着面前的坟堆、墓碑,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愧疚与自责,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父亲没有劝我,蹲在一旁抹着眼泪烧纸,最后又将烟盒里仅剩的三根玉溪点燃,放在了坟前石上。
“爹,我带长青来看你了。”父亲絮叨着:“他命大活了下来,还给你送来了好烟,你在下面别怕,有事多我娘商量着,两口子不要老是拌嘴吵架。”
我泣不成声,更不知说些什么好。
脑海里浮现着那个暴脾气的糟老头子,想着他的音容笑貌,久久不能释怀。
父亲推了推我的后背:“差不多行了,下了露水,咱也得尽快回去。”
在红音岛上时,我就曾不止一次的发誓,无论如何也要陪在爷爷身边让其终老,决不能像奶奶去世时那样,大家都不在身边。
结果到头来,还是没能见到老人最后一面。
爷爷身体一向都很健康,快八十岁了力气依旧大得很,一般农村小伙子都打不过他。平时自己还种着一亩多地,饭量比我还大,现在说没就没了。
父亲告诉我,爷爷的身体其实并不好,去医院查一查全身都是毛病,他平时的强硬都是装出来的。
“老头子不容易啊,硬挺着躺在炕头上走的,他要是喊两声邻居就能听到,可他忍住了没叫人,你知道为什么吗?”父亲问我。
“怕去医院吧。”
“对,就是怕花钱。咱又不是什么有钱人家,去医院住十天八天还能应付,要是住上一年半载,全家都得跟着砸锅卖铁,到最后也治不好。”
父亲的话我懂,爷爷的遭遇在农村里屡见不鲜。
虽然国家富强了,暴发户也越来越多,但还是有许多老百姓治不起病,最后不得不僵死在床上,为的就是让活着的人少操心。
我跟在父亲身后,离开墓地,来到爷爷奶奶曾经住过的地方。
那是两间土坯屋子,低矮潮湿,大门上的锁已经锈成了铁疙瘩,可见老人离开后,这里也就荒芜了。
父亲掏出钥匙将锁打开,老人生活过大半辈子的土炕上堆满了粮食。
“看看吧,这些都是老汉子一年年攒下来的,本来想换了钱给你娶媳妇用。对了,尝尝他藏的好酒吧,快三十年的石门大曲。”
父亲说完,从一只鸡皮口袋里摸出一瓶白酒,又从柜子里取出四只瓷碗,用手擦了擦,然后倒满。我们爷俩一人一碗,另外两碗倒在了地上祭奠。
爷爷是半夜咽气的,到了上午的时候,邻居见一直锁着门,于是就多了个心眼,因为爷爷平时五六点钟就起床喂鸡了。邻居跳过墙头来推开门,结果就发现老人已经浮肿,嘴里、鼻子里、眼睛里全都是血。
我听着有些纳闷:“怎么会出那么多血?”
父亲摇了摇头:“可能是病得太重了吧,内脏都破了,血挤了出来。”
“当时就没看看有没有别的什么情况吗?”
父亲抬头看着我:“啥情况。”
我如实说道:“人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没了呢,会不会是得罪了什么人,被害的。”
父亲想了想,一口否认:“可不许瞎猜,你又不是知道老爷子那脾气,得罪人是不少,可村里的哪个不敬重着他,被害,不可能不可能。”
我没再多问,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年,早就火化下葬了,想调查没那么容易,而且农村人都嫌麻烦,不明不白死个壮劳力,大家都不怎么猜忌,更别说是八十岁的老人了。
接着父亲告诉我那位邻居的名字,原来是村长小儿子家的媳妇,我觉得有必要找她好好问问,毕竟她是第一个发现爷爷断气的人。
锁好门,我和父亲一起回家。
母亲正坐在炕头前,一口水一口水的喂着苏醒。
号称喝两斤不醉的女特工,居然被母亲亲手酿的米酒给灌倒了,而且只喝了三小碗,一斤都不到。
“闺女没事吧。”父亲暗暗叹气。
母亲也直摇头:“脸上全都是热的,要不你去村医家里看看睡了没,叫人过来打个针吧。”
不等父亲回答,我伸手摸了摸苏醒额头,是有点烫,不过肯定没有事。大夏天的睡在炕头上,身子不发烫那才叫怪了。
“没啥事,睡一觉就好了。”
母亲唉了一声:“人家是姑娘,你晚上可别睡得太死了,好好照顾着点,糖水我放椅子上。”
听完我一愣神,母亲这意思是让我跟苏醒一起睡炕头,这肯定不合适啊。
“娘,要不晚上你看着她吧,我去堂屋睡。”
这么做,我并非是给母亲安排活干,毕竟我跟苏醒不是真正的男女朋友关系,就这么睡在一起,等她醒过来了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而且又不能任由其醉着,没人照顾肯定不行。
母亲点了点头,说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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