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黛玲从长途汽车站出来,坐出租车赶回家,夜色都深了,她没有带家里的钥匙在身上,看着门缝露出灯光来,心想都在家里真好,敲开门,没等她妈反应过来,她也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就抱着她妈撒娇:“啊,对不起啊,我到下午才想起今天是你生日,想起来就请假赶到车站买票回来。为了赶最后一班长途车回来,礼物都没有买,妈,你不会怪我不孝顺吧?”
熊黛玲抱着她妈往屋里走,才看到她姐披头散发的坐在卧室里,眼睛哭得红肿,脸还有巴掌印。熊黛玲她这才注意他妈眼睛也是红的,吓得失魂惊叫:“妈、姐,这是怎么了,悦婷呢,我爸人呢?”
“没什么事?”白素梅理了理围裙,镇定的说道,“没什么事,你嚷嚷什么?叫邻居听见,还以为我家发生了什么事情呢?你记得今天是我生日?今天农历几时啊,我咋记得我散生日是后天啊?”
熊黛玲没心思再说她明天学校里就一节课、她借她妈生日提前两天翘课回家玩的事情,她妈说没有事,但她妈跟她姐的样子,怎么叫她相信没事?
熊黛玲跳着似的走进屋,看到悦婷在她姐身边睡得好好的,脸红扑扑的,才稍稍心安,犹有心虚的问她姐:“咱爸人呢?”
熊黛妮脸颊上犹有泪痕,不过她也不想让她妹担心,抹掉脸颊上的泪水,说道:“咱爸还在单位吧?现在都几点钟了,天都黑了啊?”转过头,故作无事的喊她妈,“妈,你给爸办公室打个电话问问,是不是又要熬夜写材料?”
熊黛玲哪里肯相信一点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又不敢追问,说道:“我来打电话吧,我爸要知道他心爱的小女儿回来了,一定会放下材料赶回家的。”走到客厅,拿起电话机,没敢直接拔他爸手机号码,拔到办公室。
政研室要负责市委市政府主要政策材料、文件的编写,任务量极重,夜里通常都会有人值班。
熊黛玲打电话过去,有人接通,告诉她,她爸离开办公室已经有一个小时了。熊文斌是政研室的老大,他去哪里,有没有另外的公务安排或者宴请,值班人员并不清楚。
接电话的人虽然不知道她爸的去向,但语气很正常,也叫熊黛玲心安些,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没有事就好。
熊黛玲这才注意到她姐跟悦婷是在她的房间里,而她们自己的房间则关着门,她推开门,看到塌床还没有整理的凌乱样子,吓了一跳,再想到她姐的样子,回头问她妈:“咱家是不是闯贼了?”
“贼闯进来倒好了,公安局又不是摆饰,就怕有人开门迎贼。”白素梅气还没消,说话也是又冷又硬,不给大女儿一点颜面。
熊黛玲这才小心窝窝的安定下来,朝着她妈嗔怪道:“妈,你也是真的,姐都多大了,你怎么还朝她这么凶啊?你还以为现在跟你跟爸谈恋爱的那时候一样,领证前连牵手都要跟组织汇报,你脑筋也太老了吧。也就我跟我姐受得了你们两个老顽固,换其他家孩子早造反了……”
熊黛玲顿时替她姐打抱不平起来,冲着她妈连珠炮的数落起来。
“你给我在学校也规矩点,你要有什么事犯我手里,少不了狠狠的收拾你。”白素梅气未消,她都没有脸跟小女儿说那个“贼”不是其他人,是沈淮,把抹布摔在桌上,就进厨房做饭去,进了厨房又发觉抹布摔在外面餐桌上,又转回来拿抹布,今天真是气糊涂了。
熊黛玲噘着嘴,带着对她妈的不满,跑到卧室来安慰她姐,小声问道:“妈真动手打你了?她是不是到更年期了,脾气古怪成这样子?更年期的老女人最难伺候,实在不行,你就跟悦婷帮出去住,我支持你。”
熊黛妮也是哭笑不得,她都不知道要她妹怎么帮她“伸张正义”。
“我打电话到爸办公室,值班的人说爸下班有一个小时,不知道他跑哪里逛荡去了,要不我们出去找找他,让那个老顽固一个人在家里做饭,照顾悦婷?”熊黛玲又故意大声的说道,她都不知道她爸下班去了哪里,有没有公务安排,也不想打她爸手机问一下,就想着先把她姐骗出去,免得她姐跟妈再在一起怄气。
熊黛妮也想出去透口气,就进卫生间简单梳理了一下,知道她妈心里气未消,跟黛玲出门前,到厨房门口招呼了一声:“悦婷在房里睡着呢。”
白素梅哼了一声,身子也不转一下;熊黛玲朝她妈做了鬼脸,就拉着她姐出去。
也没有指望出来能找到她妈,熊黛玲就跟她姐沿着她们家到市政府的路随意而走,夜还没有多少深,路灯散着泛黄的光辉,走到拐角的小公园时,熊黛玲对她一路都沉默的姐姐说道:“要不要我们进去找找,说不定咱爸在里面迷了路呢?”
熊文斌早初在市计委当干部,市政府机关宿舍就在小公园的东边,那时熊黛妮也才仈激岁,熊黛玲还是拖着泪涕到处窜的小女孩子,就经常在这个小得不能再小的街角公园里迷路。
再后来熊文斌调到市钢厂当厂长,她们一家就住到市钢厂家属区里,再搬到市里来,文山公园扩建,她们要逛公园,通常都会去文山公园,几乎就不会再走到这街角小公园来。
听着妹妹拿幼时的事来安慰自己,熊黛妮心里感到温馨,搂过妹妹的肩膀,打起精神,说道:“好,我们进去找找看……”刚走下水泥坡,就傻了眼,那角亭里佝偻着身子去捡棋盘上棋子的花白头发男人可不就是他们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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