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郢!”
小崽子似乎真的炸毛了,不过宿郢不太在乎这个,在他的眼里,周卑就是个纸老虎,小孩子。他理了理本就整整齐齐的袖口,站起来面对浑身紧绷如临大敌的周卑,使用怀柔政策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声音柔和了些。
“这不是你同意不同意的问题,是必须,你知道你自己的情况。”他刻意压低嗓音,以一种说不出的残忍的语气道:“艾滋病不是吗?难道你想你的事情闹得众人皆知吗?”
周卑猛地睁大眼,瞳孔都放大了几分。
宿郢收回手,懒懒地靠在沙发上,点上根烟:“我是为了你好,希望你能领情,不然……”他吸了口烟,又慢慢吐出来,“我会采取强制手段。”
宿郢不是个好人,他威胁的方式让周卑感到痛苦又愤怒——如果周卑不去跟他住,他就会将周卑感染V的事告诉学校,让学校来安排一切。
学校会让一个V患者住在学校吗?
从法律上、医学上说是可以的,但实际上现实要残酷许多。像周卑这样没权没势没家庭背景的,宿郢一句话就可以让他连学都上不了。虽然用威胁的方式,手段是卑劣了一些,可达到了目的。
谁能想到,这堕落的小孩儿最在意的竟然是……学校呢?难道还真是个好学生吗?宿郢看着泄气似的将书本往行李箱里摔的周卑,心想。
他们花了一个小时收拾了行李,没有提别的,只装了两箱子周卑的书。完全收拾好后,宿郢将周卑带回了他的家。
一路上周卑都没有跟他讲话,想来是被他威胁了心情不大好。他也没想到这么成功就将人带回来了,本以为还要浪费上几天时间,这下倒是省心了。只要人在身边,一切都好说。
他住在一个电梯公寓里,离大学约有二十分钟的车程。他有很多套房子,但这套房子住的最多,也是他所有房子里最小的一套,他喜欢住小房子,因为好打理。
下车后,他提着周卑的两个箱子,领着周卑从地下车库进了电梯。地下车库太阴森,温度比外面低很多度,以至于周卑一出车子就打了好几个喷嚏。
“我在十七楼,你按一下。”他把箱子推到一边靠着墙,准备从兜里拿个纸巾给吸着鼻子的周卑。谁想对方理也不理他,直戳戳地站着,头歪到另一边假装没听见他说话。
还是个孩子呢。
他自己按了楼层号,将兜里的纸塞到对方手里,然后拉好箱子,在电梯门打开时将行李拖了出去,周卑不情不愿地跟在后面。他掏出钥匙,将钥匙往钥匙孔里塞,刚刚塞进去,就听见门里头一声“汪”。
周卑吓了一跳,看了眼他,又看了看门口。
“咔哒。”宿郢刚刚打开门,一个白色的身影就钻了出来,在他的腿下发出撒娇似的嘤嘤声,前面一只脚撑着地还想往起跳,没跳好摔了一下,又爬起来蹭他的腿。
“好了好了。”宿郢无奈地笑着把蝉蝉抱了起来,远远拉开脖子躲过小狗热情的舔舔。
今天为了去接周卑,他没有去上班,所以就把蝉蝉放在了家里,就这么一会儿这小家伙就……
蝉蝉,你可真是干了不少好事。
“宿先生。”
宿郢木着脸地回过头。
周卑指了指宿郢脚下那片被扯得乱七八糟的布料:“你的内裤。”
“哦,好。”这糟糕的面部表情原来是被尿憋出来的?他还以为小舅舅跟他一样对周卑的不请自来感到愤怒呢。
宿郢从座位上站起来,看了台上那个弹钢琴的马尾青年一眼,理了理袖子,黑着一张脸大步出去了。
这该死的系统,给他安排的任务对象竟然是周卑!那个被人指着鼻子骂“交际花”的周卑!先不说周卑本身其实是姐夫周建平的私生子,光对方那堆说不清的情史和乱七八糟糜烂的私生活就已经让他难以忍受,结果现在系统跟他说,周卑就是他的任务对象?
他强装镇定地出了大厅,进了男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往自己脸上洒了两捧水洗眼睛,希望自己眼睛再次睁开后会发现之前看到的都是幻觉。
【任务开启:追求任务对象周卑,对其伸出援手,十年内不抛弃不放弃,直至任务对象含笑而终,为其送终。】
【完成十次任务,即可结束轮回。】
脑中机械的电子音连续响了两遍后便销声匿迹了,任凭宿郢怎么头脑风暴也召唤不出来。消失之彻底就如同十几年前他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时,脑子里响起一声【系统激活】后再杳无音信,若不是昨天这系统再次出现,正式发布了任务,他可能以为一切都是幻觉。
这任务听起来不过短短一句话,但实际却含了好几层意思,分别规定了内容,时限,任务完成标准,甚至预告了周卑的结局。
光帮助不行,还要追求。光追求到了不行,还要让对方满意,含笑而终。让对方含笑而终还没完,最后还要送终。
真是见鬼的任务!
宿郢深深吸了口气,扯了几张纸擦了手和脸,平息了下心情。饶是他打心底里无比抗拒这个任务,但他却并没有直接放弃的念头。他已经在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地轮回了太久,早已经厌倦了。没有人知道他在这一次次的轮回中有多绝望,多忐忑。他穿越过无数的世界,穿成过无数个物种,从猪马牛羊、飞禽走兽到人类,几乎不存在他没有尝试过的活物的身份。
穿越的时间也不定,时长似乎也是随机的,他不知道自己会什么时候活什么时候死。常常一觉醒来,或者走路走着走着,他就变成了不一样的人或者动物。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经历这些,又为什么停不下来,他也记不起他是谁,也忘了这一切的起点在哪里,只隐隐约约明白,他似乎带着什么使命,而这个使命,是为了一个人。
只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为的这个人是周卑——一个无法言说的堕落者。
“舅舅?”
听见这声音,宿郢身体僵了一僵,回过头,果不其然看见了扎着马尾、头顶码着四个红字【任务对象】的周卑。
周卑穿着一身简洁妥帖的西装马甲,里边衬衣最上边的领扣解开了两颗,露出修长的脖颈,他身材修长,穿这种修身的衣服看起来比模特还有气质。宿郢只看了一眼,便发现他露出来的脖子上纹着一处纹身,被领子遮了大半看不清是什么,有一缕延伸到了喉结,像是花丝儿。
“好久不见,舅舅。”周卑像是没看见宿郢那明显的皱眉,依旧笑盈盈地叫着这个膈应人的称呼。
“不用,我是周江的舅舅,不是你的舅舅。”宿郢道。
周卑是他姐夫周建平的私生子,跟他一点的血缘关系都没有,若不是周卑最后被周建平带回了家,而宿芩云为了跟周建平赌气又将这个私生子故意留了下来,哪儿有现在这让人膈应的一幕。
被这样不留情面地怼了回来,周卑也没有丝毫的尴尬失态,只是微微一笑,道:“那,好久不见,宿先生。”
他这时心情还很复杂,想到之后要跟周卑这样的人在一起牵扯十年,他就没办法好好面对对方,因而只是随便敷衍地点点头,与周卑擦身而过,大步离开了洗手间。
回到坐席上时,台上已经换成了一个唱美声的女孩子,声音大得要穿透耳膜。周江见他回来了,连忙问:“舅舅你见着周卑了没?”
宿郢应了一声:“怎么?”
“周卑他刚刚跟我爸吵起来了,我爸让人把他轰出去了。”周江伸过头凑在宿郢耳边悄咪咪道。宿郢被台上吵得没听清,又让他大声重新说了一遍,还是没听清。周江说第三遍的时候,刚好台上唱完最后一句,这回终于听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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